第二百五十九章 吃瘪
晋商在家对自己抠门,出外经商出手却极阔绰,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常大掌柜准备了多种扬州名酒宴客,让马城真实感受到了这江南繁华之地,文人,雅士,士子的生存状态,怎是一个醉生梦死了得。席间摆了流水席,摆上一杯杯好酒,通州雪酒,太州枯,陈老枯。约定在座者每人吟诵一首与扬州有关诗词,若能自作就更佳,热热闹闹,席间扬州地面上祖籍山西的官员,名士云集,戏班子的姑娘在各条船上往返穿梭,嬉笑玩闹,让马城大开眼界,自嘲为关外土包子,真真没见过这般景象。
流水席随便吃,姑娘随便抱,这却是官员,读书人参加同乡会的福利,且不闻真名士自fēng_liú,这叫风雅,倘若赶上个烈性天子要整顿吏治,大家便都没得玩乐,大家自是抱团反对的,于是连张居正张相爷也没敢动江南吏治。
常大掌柜请客也不是白请,酒席散了还留了客,船上几个山西籍,旅居扬州的举子醉到人事不醒,是要随船南下的。马城恍然,这些举子就是护身符呀,举人,官员过往钞关是不用交钱的,这就是大明行商真实的原生态,中了举人便衣食无忧,坐着船游山玩水还有银子拿,有姑娘玩。
难怪只听说过穷酸的秀才,从没见过穷死的举人,道理是这样讲的。
船下扬州,午后申时将近钞关时,
马城在舱中,听邻船有人高声问:“敢问贵船是南下的举人老爷吗?”
常家的船工应道:“何事?”
邻舟那商人模样的中年人,慌忙陪着笑脸道:“在下山东青州人氏,做些棉花买卖,怕前面钞关收税太凶狠,想请一位举人老爷上船坐镇,小人愿献上二两银子花红。”
常家船工道:“二两银子,举人功名何时这么不值钱了!”
那邻舟商人陪笑道:“小本生意能挣几个钱呢,就是前面一个钞关,还请举人老爷动一动贵脚。”
这一路从京师到扬州,水路已经过了五个钞关,钞关就是官府征收过船税和货物税的收费站,一般过船税是小船十文钱、中船三十文钱、大船五十文钱,而商船除了过船税外还要交货物税,货物税就要看货物的贵贱多寡来定了,但官员、太监和举人过往不用交钱,所以有些载客或运货的民船就雇请一位举人护航,路程远、钞关多的话可以省不少银钱,更有胆大的商船悬挂什么“布政司大堂”、“按察司大堂”的牌子冒充官船来逃税。
后面船上几位举人在舱内听到了,齐笑着奚落道:“二两银子,也敢叫花红么。”
邻舟那商人听说举人老爷不肯屈尊,忙道:“小人愿付三两银子,请大老爷帮个忙,动一动贵脚。”
这时离扬州钞关已近,因为前面关卡拦船收税,河道上船只航驶缓慢,前船挤着后船挤成一团,那商人只是低声下气的央求,一干举人老爷却忒狠的心肠,自顾自的说说笑笑,也没人愿意挪一挪屁股,是嫌三两银子太少。
马城走到舱外,正色问道:“这位掌柜的,何必如此,照你的估算,前面这钞关要收你多少税银?”
那山东商人叫苦道:“不会少于五两,若遇上狠的税吏,十两银子都敢收。”
马城不悦道:“这朝廷的商税,不是说三十税一吗?”
青州商人苦笑着道:“老爷是读圣贤书的,对小民这些卑贱营生有所不知,三十税一是指各店铺缴纳给地方官府的商税,这个税的确不高,但货物运输时毎过一个钞关也要三十税一,若真能按三十税一也就罢了,但真正收起税来,税吏贪酷,高估物值,往往收税翻倍,甚至数倍,这一路折腾下来,小人们就根本无利可图了。”
跟着马城出来的常大掌柜,慌忙解释道:“钞关税重,商人总不会亏的,贵买决不会贱卖,商人会把售价提高,最终受困的还是寻常百姓。”
马城沉思了片刻,便点头道:“钞关税收重,商旅不行,最终导致民间物物皆贵。”
常大掌柜松了口气,慌忙道:“有些与官府关系密切的大商家,就可从中大肆谋利。”
那边青州商人见这边船上举人老爷们,依然没有任何表示,叹了口气,只得乖乖排着队交税。马城是何等人物,自然不会轻信那青州商人,无奸不商,正如常掌柜所言钞关虽重,商人总是不会亏的,若轻信了那青州人的鬼话,才是真的见了鬼。
钞关有横木拦河,船交过船税那横木就会两边翘起,让船过去,前头几位举人坐镇的船出示举人入南京求学的公据,都很快就通过了,马城示意常家的船工落后,让那青州棉花商人先过,和常掌柜就就立在船头看。只见两个穿皂色盘领衫、腰系锡牌的税吏跳上那商人的船,问了几句,又到底舱去看。
片刻后税吏就出来了,收税银六两八钱。
那青州商人也不敢抗辩,乖乖的交了银子过关。
早早过了钞关的同行举子,三条船泊在离钞关一里远的左岸,见后面两条船耽搁了这么久才跟上来,便有人站在船尾高声问出了何事。
常家的船慢慢驶近、靠岸,马城笑道:“了解了一下钞关税制,我们这是要夜泊扬州了吗?”
那几个举子高声笑道:“正是,既来了扬州,怎可不领教一番二十四桥明月夜。”
马城见众人商议夜游扬州,便过来问:“常兄,瘦西湖离此远吗?”
常大掌柜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