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非人哉
马城指着一篇八股文章,奚落道:“民既富于下,君自富于上。盖君之富,藏于民者也,民既富已,君岂有独贫之理哉。好臭,好臭,臭不可闻!”
柳自华惊呆了,小声道:“城郎慎言,此篇名为百姓足,孰与不足,可是制艺名篇,天下士子以之为经典必读,震泽先生平生八股制艺中,以此篇为佳。”
马城便尴尬了,现眼了么,一不小心挑了篇八股范文,骂了几句,这便十分尴尬了。
果然正在挑书的几个士子,尽情奚落道:“哪来的山野村夫犬吠,震泽先生的千古名篇,也是你能指摘的么,不学无术的蠢材。”
马城轻咳一声,很想问一问震泽先生是哪位,还在世否。
柳自华忍着笑意,提点道:“震泽先生便是王鳌,成化年间进士,正德年间做大学士的。”
马城擦汗,原来是正得年间的内阁大学士,还当过户部尚书,那真是个牛人了。
那几个士子必是国子监监生,得了便宜,更尖酸刻薄:“这位公子如此大言不惭,连百姓足,孰与不足这样的千古佳文也敢指摘,想必是学富五车了,可敢报个姓名出来。”
马城做不悦状,柳自华忍着笑替他解围:“我家郎君一时轻狂,说错了话,诸君还请多多包涵。”
那几个士子不依不饶围了过来,仍纠缠道:“震泽先生八岁能读经史,十二岁能做诗,十六岁时,国子监中便传诵其文,去时世宗为其辍朝一日,赠太傅,位极人臣,阳明先生赞其完人,天下公认文章第一,岂能被一山野村夫所辱,不成!”
“好一位风华绝代的佳人,怎的是个睁眼瞎,嫁了这等蠢人。”
一阵奚落,让马城恨不得自拍两巴掌,随便说说的嘛,怎知便惹出一位文章第一的大牛,嘴贱呀。
外面丁文朝带着亲兵,也涨红了脸色,差点便要动刀子砍人了。
落在下风,柳自华俏脸也涨红了,扯着袖子想走,被追着骂两句也认了。
行至街上,柳自华才埋怨道:“你怎的信口开河,丢了好大面子,奴家以后没脸出门见人了。”
马城恼羞成怒:“我怎知随手拿一卷书,便是千古名篇。”
柳自华又好气又好笑,扯着他袖子两人落荒而逃,颇为有趣,只是后面亲兵还赶着马车呢,也走不快。那几个士子追在身后尽情奚落,做尽尖酸刻薄之事,马城冷笑,大咧咧挽住佳人宣示一下主权,柳自华虽面红耳赤也顺从了,把头埋着不敢见人。
左右她三寸金莲走路吃力,马城便索性半扶半抱,带着她走。
果然那几个书生气急败坏,骂的更大声了:“非人哉,无礼的畜生!”
“俗物,伤风败俗的俗物,俗不可耐!”
马城冷笑,这种人后世见的多了,再喊便该是放开那位姑娘,让我来了。
若怀中佳人长的奇丑无比,这几位也不会如此有正义感。
重重在佳人细腰上抓了一把,佯怒道:“都是你惹的祸。”
柳自华委屈道:“好罢,以后奴家出门坐轿子。”
马城这才满意了,两人相视一笑快走几步,颇有些童趣,眼见便要甩掉那几位弱质书生,前面却被人拦下了。
一位青衫书生隔着行人,雀跃叫道:“自华,柳大家,怎的在此?”
此处本为繁华之地,这一叫嚷便走不动了,那青衫书生带着友人迎了过来,后面气喘嘘嘘的监生也追过来,两头围堵便堵了个正着。
马城无奈停下,看那青衫书生跑的飞快,羞恼道:“这又是谁。”
柳自华惶恐叫道:“城郎请息怒,此人姓艾,叫艾南英,字千子,是个举子,临川大才子。”
马城看她脸上惶恐,妩媚眼睛里却都是春意,便是她是故意作怪,心中好笑,这位临川大才子,想来是她的追求者了。心中只微微有些恼怒,却很快释然,这美人儿连最宝贵的红丸都早给了自家,和这大才子自然是清清白白的。
那位才子猛追过来,欢喜道:“自华,南京一别,别来无恙。”
柳自华偷看了一眼情郎,才尴尬道:“千子,你怎的在此。”
那才子洒脱一笑,坦然道:“自然是寻你来了。”
柳自华更尴尬了,装聋做哑,马城也睁大眼睛看着这位仁兄,从南京追美女追到北京,这也太痴情了。
丁文朝终按捺不住,上前骂道:“你眼瞎了么,看不见柳姑娘身旁有人?”
那才子艾南英脸色不变道:“既未盘发,应是云英未嫁之身,某对自华一片痴情,不会计较这些。”
丁文朝气到笑了:“你这鸟人倒是长了一双好贼眼,平日里便专门盯着旁人家的新媳妇看么。”
艾南英仍面色不改:“某不与你这蠢物争吵,辱吾斯文。”
只刚吵闹了几句,身边便围了一大群人,指指点点。
身后追来的几个好事之徒,趁机叫道:“莫要放走了这些俗物,这蠢物方才大骂震泽先生的名篇。”
“围住他理论!”
“岂有此理,捉他去孔庙,跪在圣人面前请罪。”
一阵吵闹,来势汹汹,只是吵的嗓门高,还没人敢真的动手,招惹十多个身材粗壮,的亲兵。丁文朝在内十多个亲兵人人一脸凶相,一看便知是不好惹的,读书人嘛,也不会蠢到真的惹揍。
只是来势汹汹,那艾南英还正色道:“骂的是哪一篇。”
几个书生占住了理,奚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