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这股风潮席卷了江南,盐商,米商,海商,各行各业都卷了进去,并且越演越烈,还闹出了当街械斗,致人死伤这样的丑事。扬州成为这场风暴的中心,局面很快失控,几个本地出海经商的大户人
家,成了闹事者们宣泄的对象。
本地盐商,漕帮和新兴海商之间,多年积攒的矛盾爆发了。扬州新兴海商和胜魁,大门外被堵的水泄不通,和胜魁大掌柜郑安国,盐城人,盐丁出身,崇祯初年还是个盐丁头子。后来借了海贸兴起的东风,召集了几十个盐丁,同乡,以三条舢板起家,很快淘到了
第一桶金,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成了盐城首屈一指的富户。这位郑大掌柜发了财,举家从偏僻荒凉的盐城,搬迁到锦绣繁华的扬州,还买下了一座大园子,改称郑园。盐城到扬州也不过数百里,郑园,范园也近在咫尺,两家人朝夕相处,早晚相闻,不免经常发生
些龃龉。
偏偏这位郑大掌柜又是个爱显摆的,平日里,喜欢鲜衣怒马,招摇过市。如今扬州地面闹腾了起来,盐商闹事,解散的漕帮,泼皮无赖们趁乱起哄。郑家是外地人,是这两年才崛起的地方豪强,又旗帜鲜明的反对罢市,很快和胜魁,郑安国成了众矢之的,开在街面上的铺子,
仓储被洗劫一空,一家老小百余口子,又被数百乱匪堵在家中,群起而攻之。
隔着一道围墙,郑家人和数百个泼皮,无赖对骂了起来。
“腌臜泼才,你一个盐城人,跑来作威作福,瞎了眼,以后你等想在扬州做生意,老子跟你的姓!”
“你来,贼贱种,爷爷请你吃铳子!”
“冲进去,活剐了他!”
“朝廷大兵一到,将你们这些狗才通通抓了,杀头!”两拨人隔着围墙骂将了起来,外头的人虽多,却谁也不敢当出头鸟,真的冲进去血洗了郑园。和胜魁是海商背景,铺子里养了二三十个护院,擅使火铳,个个腰间插着手铳,还有黑洞洞的短铳,阴森森的
瞄着外头,谁敢冲进去送死。外头闹将了起来,不得安宁,范园里崇祯帝面色苍白,知道他又一次,又一次被人利用了。这位皇爷每每出些幺蛾子,这些年已经收心养性,寄情山水,安心做起富家翁来了。却万万没想到一到扬州,竟
然被区区一介盐商,上演了一出挟天子以令朝廷的戏码。
他那十几个护卫,被人在酒水里下了mí_yào,都药翻了关在地窖里。偌大个园子,只有他和大太监王承恩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慌了手脚,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王承恩是个忠心耿耿的,听闻隔壁园子里,吵闹起来,眼珠子一转想出个办法来了,请崇祯帝写了一封
衣带诏,夹在衣带里,冷不丁狠狠一掷,从围墙扔到隔壁郑园里去了。
隔壁园子里那户人家,瞧着应该和乱党不是一伙的,成不成,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入夜,郑园。和胜魁大掌柜郑安国,这位郑大掌柜倒是心中笃定,也不慌张,他早年领着几十个盐丁同乡,以三条舢板起家,水里来,火里去,不知道见过多少风浪。这世道在海上讨生活的,又有哪个,家中没有几杆
私藏的火铳。
骚乱一起,郑安国命人取出火铳,弹药分发下去,妇孺保护了起来,四五十杆手铳,十几杆转轮铳瞄准了大门,院墙,就等着有人冲进来送死。可惜,那些个泼皮无赖也不是傻子,没人愿意当出头鸟。
这一天夜里,郑安和和几个护卫头子,两个儿子在厅中议事。
大掌柜大马金刀坐在上首,腰间插着两把手铳,瞧着可也是威风凛凛。他长子郑荣,是个读过新学的斯文人,父子两人听着外面,不时传来几声铳响,还有恶犬疯狂的犬吠,不免担忧。
“爹,商人突然罢市,学生更突然罢课,这内中肯定有阴谋。”
“当务之急,咱们得派人出去,联络官兵。”
郑安国点了点头,一旁几个护卫投资,暴跳起来:“我早瞧出来了,就说这姓范的不是个好货,这些鸟人敢罢市,官兵来了,全部抓起来杀了!”
“这贼鸟好大的胆子,敢散布谣言,妖言惑众,其心叵测!”
就在此时,几个伙计匆忙跑了进来,说在围墙边上,捡到了一封血书,瞧着像是从隔壁范园仍过来的。血书,郑安国父子便有些疑惑,借着明亮的烛火,打开一瞧,父子两人顿时目瞪口呆,傻眼了。
“谁,当今天子?”
“不对,恐怕有诈!”一片哗然,郑家人都疑神疑鬼的,多亏了长子郑荣是个读过新学的,又常年在外经商,见识不凡。崇祯帝出门游山玩水,没带玉玺,身上只有一方私印,尽管如此,郑荣还是认出了这方天子私印,不像有
假。父子两人一合计,当今天子虽说不管事了,可毕竟还是天子不是。天子有难,咱不能见死不救呀,这父子两人也是胆大包天的主,一合计,郑荣带着四个好手,找来梯子趁夜深人静时,翻过围墙,冲进范
园去把天子抢出来吧。
老朱家坐拥天下二百年,余威犹在,郑氏父子是不敢怠慢的。当夜,崇祯爷枯坐房中,正在发呆,外头突然响起几声闷叫,四五个强人撞破了房门,冲了进来,手中明晃晃的尖刀还滴着血。崇祯差点吓昏了,好在他这些年游历天下,胆子练的大了些,没有当场失态
郑荣瞧见一位中年男子,呆坐房中,眼睛便亮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