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娄室终于率军赶到大散关前,等待的他的却不是如火如荼的交战局面。
平静,或者用寂静,死寂来形容更为恰当。
没有见到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翰鲁古和他的部下,只看到满地尸体。
残阳如血,大散关前的道路上,血水横流,尽是金兵尸体。
完颜娄室只看了一眼,便有些头皮发麻。
发生了什么?
翰鲁古败了,全军覆没?
应该不至于啊,虽说接到消息的那一刻,他就觉得这位部将有些轻率冒失。
但麾下好歹有近三千骑兵,都是骁勇精锐,只要不是攻城战,即便遇到埋伏也能及时脱离战场,杀出重围。
可是,眼前却是另一番景象,截然不同的结果。
粗略清点尸首,人数好像差不多,没有一个活口。
每个金兵将士身上要么插着羽箭,要么有很深的刀口,或者是血迹未干的血窟窿。
再往前走,他终于见到了翰鲁古。
一个锦盒摆在前往大散关的道路中间,上面贴着封条,写着:完颜娄室亲启!
在其授意下,亲兵迅速上前,打开锦盒,只听到一声惊呼,一颗人头便滚落出来。
熟悉的面孔,赫然正是翰鲁古。
完颜娄室瞧过去,依旧能从翰鲁古脸上,以及不曾闭上的眼睛里,看到震惊、恐惧、不甘、愤怒……
兀那宋人,杀我部将,辱我太甚!
完颜娄室拳头紧握,勃然大怒,情绪格外激动。翰鲁古不是寻常部将,是他七水部同族的亲信。
遥想当年,曾一块打猎、喝酒,这些年东征西讨,并肩作战,颇有情谊。
而今就这么死了,被宋人杀死了。
完颜娄室岂能不恨?此举无疑深深触怒了他,让他这位前敌主将颜面尽失。
再看那锦盒上的封条,后面还有落款的小字:宋川陕宣抚处置使张浚敬呈。
虽然这个职位现在属于徐还,但在正式交接之前,张浚依旧可以使用这重身份。
张浚!
完颜娄室冷哼一声,将封条攥在手心里,眼神里尽是寒芒。
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大散关城楼,恨不得立即率兵上去,攻克关隘,将城中宋人尽数屠戮,为翰鲁古报仇。
作为部族首领,作为前敌主将,为族人,为部属报仇是义不容辞的责任。
但理智告诉他,宋军现在肯定做好了万全准备,甚至布好了陷阱。
强行进攻讨不到什么好处,还是汇报身在京兆府的三太子,从长计议为妥。
“翰鲁古,等着,老夫定为你报仇。”
完颜娄室低声许下一个诺言,转身吩咐道:“收尸!”
……
大散关城头,只到几路斥候纷纷来报,确认完颜娄室已经撤到百里之外,众人才松了口气。
凝重的脸上这才露出些许笑容,低调地庆祝先前的胜利。
关中开战之后,两个多月里,宋军接连大败,死伤惨重。
而今终于打了一场胜仗,干掉了数千金军,也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
对张浚而言尤其如此,驻守西北的国之大将接连战败,虽说有客观因素,但颜面上终究挂不住。
而今歼灭三千金军,斩杀翰鲁古,也算找回些许颜面。
当然了,距离“一雪前耻”还有很远,除非是收复整个关中,斩杀或者彻底击败完颜宗辅、完颜娄室。
可惜,他已经没有那个机会了。
此战之后,他已心满意足,是时候向徐还交接。
不管怎么说,总比灰溜溜地回临安强得多,如此对朝廷也算有个交代。
如果官家还念着些许情分和苦劳的话,应该不会苛待自己,不至于灰头土脸,兴许还能有个不错的位置。
至于“一雪前耻”,就交给徐还了,张浚相信他会比自己做得好。
牛皋和麾下兵马的战力就是很好的说明,他已经问过自己好几遍,如果没有牛皋截断金兵后路,今日的伏击还能不能成功吗?
如果换做旁的兵马,能不能顶住金军铁骑的强势冲锋?
原本还担心徐驸马只擅水战,不习山野作战,现如今看来是多虑了。
至少麾下这支兵马,是不折不扣的精锐,是精心打磨过的百战之军,比如原本常年驻守秦陇的西军都不逞多让。
西军,那可是多少年来与西夏作战,才磨炼出来的大宋王牌精锐。
徐驸马这才用了多久?看来他真不是浪得虚名,确实带兵有方,此番统御川陕,也是有备而来。
这就好!
将秦陇防线交到这样的人手中,安心。
甚至,也可以有所期待的,收复关中并非再是遥不可及的梦。
张浚神清气爽,叮嘱道:“金军暂撤,但说不定会卷土重来,还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防备着。”
“是!”
吴玠欣然领命:“大散关而今防御严密,兵力充足,不惧金贼。末将倒是巴不得完颜娄室恼羞成怒,率部来攻呢!”
张浚点头道:“是呢,有伯远来助,我军兵锋大盛,何惧金贼?”
“张宣抚言重了,末将只是奉命行事,是您谋略得当,指挥有方,将士用命,奋勇杀敌。”牛皋的态度始终明确,坚决不沾染这份功劳,纯属帮忙。
张浚心里清楚,这是徐还的一片良苦用心,是徐驸马送给自己的大礼。
没必要扭捏,却之不恭,欣然领受便是。
滴水之恩,涌泉以报,来日自当寻机还上这份大人情。
“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