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术撤军有些仓促,以至于完颜挞懒有些措手不及。
楚州虽然城破,却未完全占领,巷战尚未结束,他屠城的命令自然没能执行完毕。
更糟糕的是,宋军驰援来的太快,正在楚州城内屠戮的金兵甚至来不及完全撤离,很多成了俘虏。
挞懒很恼火!
一方面怨恨兀术一声不响突然后撤,另一方面挞懒也后悔自己意气用事,何必非要报复屠城呢?
得不偿失啊!
楚州失利,兀术也已经撤离,宋军衔尾追来,继续与徐还纠缠也就没有必要。
岳飞和折彦质都是悍将,兀术都没能挡住,自己何必蹚浑水呢?何况还有郦琼率领水军,沿着运河前来支援,局势对金军越发不利,继续交战不过是徒增伤亡罢了。
挞懒是个果断之人,当即准备北撤。
当此之时,兀术恰好也及时赶到,于是乎两人心照不宣,互不责怪,相互策应,北渡淮水。
一个撤向徐州,一个撤向应天府。
徐还的意图只在淮南,毕竟挞懒与兀术手中还有十万大军,自然不会冒然追击,北伐亦为时尚早。
很多时候,见好就收是个好习惯。
尤其是得知楚州的情况后,徐还一刻也没有耽搁,命令牛皋与折彦质整肃淮水防线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去楚州。
很不巧,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拿下淮南,击退兀术,逼撤金军,一切都按照构想的那般实现,但可惜世事难以完美,楚州城还是陷落了。
赵立阵亡,军民死伤惨重。
接到李彦先的禀报,徐还的心在滴血。
尽管士兵们脸上洋溢着笑容,事实上确实获得了很大胜利,但徐还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心中完全是种一败涂地的感觉。
……
来到楚州城下,已经是晌午时分。
夕阳下,残破的城墙显得格外苍凉与悲壮。
看着千疮百孔的城墙,以及尚未干涸的血迹,没有处理完毕的尸体,徐还的心在颤抖。
尤其是进城之后,看到城中残垣断壁,几乎没有完整的房舍。
街道两边幸存的楚州军民,一个个骨瘦如柴,面黄肌瘦,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满是血污,伤势或轻或重。
见此情景,徐还心情十分沉重,可以想象楚州保卫战是何其惨烈,楚州军民付出了怎样的艰辛与代价。
李彦先与郦琼闻听徐还到来,双双赶来面见。
“徐宣抚,我们来晚了…”李彦先的表情与声调很沉痛,作为最先到达楚州援军,他见识到了楚州最惨烈的情景。
“不怪你们!”徐还摆手道:“情况如何?”
李彦先低声道:“权知楚州赵立将军阵亡殉国,楚州城破后,副将程括率领军民巷战。我们赶到时,仅剩西南一隅,但军民仍在奋力抵抗。
末将与郦将军出动,将金军反围城中,斩敌两千,俘虏三千余,等候宣抚发落。”
徐还点点头,问道:“伤亡情形如何?”
“很惨!”对战场伤亡早已司空见惯的郦琼也大受震撼,低声道:“楚州围城半年以上,本就伤亡惨重,近期又严重缺粮……昨日破城之后,金军屠城,所以城中军民十存一二……”
徐还闻言,拳头紧握,指甲已经深深刺入掌心。
楚州乃淮水东南第一州,本就人口众多,赵立从徐州南撤时兵卒加家眷有两三万之多,城中人口起码十万以上。
十存一二,意味着什么?
“幸存军民都安置了吗?”沉默许久,徐还才沉声询问。
“安置了。”李彦先道:“进城之后,末将便安排军医、医护兵为受伤军民疗伤,运来军粮造饭……可城中军民大都难以下咽。”
“因为赵立将军?”
“是!”李彦先道:“赵立将军的遗体就在城南,末将简单搭建了灵堂,军民都在那处祭奠赵将军……”
徐还长叹一声道:“走,随我去祭奠赵将军。”
……
楚州南门下,一座简易的灵堂已经搭起。
赵立的遗体就放在这里,灵堂内外,楚州军民或坐、或跪、或躺,神情沉痛无比。他们面前都放着火头军送上的饭食,但很多只刨了几口,有的压根没动。
徐还在众将簇拥下到来,见此情景,心中越发酸楚。
得知徐还身份,程括杵着拐杖而来,他的腿在巷战中受伤。很多将校兵丁也站起身来,准备向驸马、江淮宣抚使见礼。
徐还当即阻拦,朗声道:“诸位都是为我大宋浴血奋战的勇士,该是我向诸位见礼。”
话音落地,当即欠身长揖。
此举大大出乎意料,在场之人不免都有些许手足无措。
徐还毫不在意众人反应,当即道:“程副将,可否带我去祭奠赵将军。”
“是!”
在程括的引导下,徐还来到灵堂,布置很简陋,赵立的遗体就放在一张木板之上,尚无棺木。
“李将军,速速准备棺木。”
李彦先道:“末将已经命人去寻…城中纷乱,略有迟缓。”
徐还点头道:“先找寻常棺木入殓赵将军,传令扬州寻找上好木材,令工匠加紧打造,他日重新殓葬。”
“是!”
徐还走上前去,瞧着赵立的遗体,尽管已经气绝多时,但脸上坚毅的表情仍在,拳头仍然紧握。
盔甲战袍已经多有破损,上面血迹斑斑,干瘦的遗体之上伤口、伤疤历历在目,有些不忍目睹。
徐还的眼眶越发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