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宴毕,众人在日暮前离开皇宫。
柔福帝姬自始至终再未出现,内侍的回奏是被太后留下说话。
作为长公主,从今往后直到出降前,自然要留在皇宫之中,安全与衣食住行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
徐还等人则被暂时安排在天竺寺附近,那里有一处大宅院,给徐还和随行人员居住。
到了之后,徐还才注意到,宅院之外是一处兵营。
他从太行山带回来的千余兵马,一路折损,如今只剩下堪堪两百来人。人数不多,但临安现如今相当于是都城,他们这些忠诚尚未验证的陌生兵马,自然需要提防。
暂居兵营之旁,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众将士还被建议留在院中,暂时不要轻易出门。
虽说行动受到些许限制,但至少还保留了整体。相比之下,折彦质就没那么幸运了,他率领的两千滁州军则被留在城外,不日会被编入临安守军之中。
金军突袭扬州,赵构以巡行为名仓皇出逃,随行兵马不多。换句话说——如今的临安,兵力空虚。
……
回到天竺寺,众人都长松一口气,且大都面带喜色。
平安到达临安,公主身份也已落实,徐还还封了宁远将军,得了长安县男的爵位。虽说暂无实职,但是迟早的事情,众人自然颇为高兴。
裴元衍以为这是个良好开端,来日徐还定然前程似锦,看来自己的选择没错。辛赞仍旧是宠辱不惊的表情,但心里却轻松了一大截,相比于待在北方与金人虚以委蛇,南归故国做了宋臣,哪怕只是宋人,也更为安心。
辛夫人对江南的水润气候称赞不已,辛文郁则对江南风光十分好奇,嚷嚷着早日去西湖瞧瞧,傅选则想着有机会前去拜会王彦将军。
一众人等,唯独牛皋闷闷不乐。
徐还当然知他心情,刚要张嘴什么,牛皋却抢先道:“徐公子,我明白……初到临安,指责领军大将过于冒然,毕竟我们没有绝对的证据。”
“伯远兄明白就好。”徐还沉声道:“你尽可放心,此仇迟早要报,杜充的死期……不会很远。”
“嗯!”牛皋紧握拳头,红着眼睛轻轻点头。
徐还也是无奈,初到临安,柔福帝姬的身份确定下来,这件大事并无波折,已经算是不错。
虽说皇帝对自己有所赏赐,但这离信任相差很远。今日在垂拱殿的言辞,赵构貌似相信,但事后定会让有司严格查证,最终才会完全相信。
至于皇帝的信任,那就差的更远了。
至少眼下,跟杜充这个天子宠臣是无法相比的,有道是疏不间亲,所以即便今日面圣,也不便直言汝水大捷的真相,亦不便揭发杜充杀良冒功的罪行。
赵构相信与否的很难说,若是因此影响到柔福帝姬身份确认,那就得不偿失了。何况当时还有旁人在场,临安的水有多深,当朝臣子都是什么品性,彼此之间都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联系,自己全然不知,岂敢贸然行事?
逃亡路上一心想着南归,但真正回到故国,同样不敢掉与轻心,当需步步为营,现实就是这样无奈。
……
赵构今日的心情不错,虽说和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没什么感情,但皇妹归来,总归是喜事。凋零的皇室多个成员,多少能添点人气。
而且此事也有很积极的政治影响,徐还的那些事迹,完全可以加工利用,起到振奋军心的作用。
一个少年,能耐不小,手段非常,竟能搅动燕云生乱,生生让契丹人与金国反目。至于在中原故地做的种种抗金之事,寻常之人只要做出其中一件事,都能大书特书,称赞褒奖,而他…桩桩件件都可圈可点。
此子…是个人才!
越是乱世,情况越是危急,赵构越发觉得人才的重要性。
只是,他的那番话可信吗?虽说与柔福帝姬所言无二,但赵构对这个妹妹也不尽相信。有些细节虽然能够印证,但其他的……还需详细调查,确认清楚才行。
不过需要耗费的时间肯定不少,赵构难免有些着急。回宫的路上,无意间看到天空繁星点点,皇帝心中一动,旋即吩咐道:“召邵冲觐见。”
不过多一会,司天监正邵冲便奉诏而来,瞧见皇帝抬头凝视天空,顿时若有所思。
“邵卿,近日星象如何?”
邵冲顿首道:“回官家,近日星象确有异动,臣正准备奏禀官家。”
“哦?有何异动?”赵构顿时有些许紧张。
“一是天狼凌空闪耀;其二,臣察觉紫微星暗淡,且有黑气笼罩……似乎是紫薇劫之象。”
赵构顿时眉头紧锁,厉声问道:“什么意思?”
邵冲无奈道:“回官家,紫薇暗弱,黑气笼罩,可预示官家近日有危险…”
“天狼自是金人。”赵构喃喃自语两句后,沉声道:“你是说,金军会打过长江,朕会有危险?”
“这……”邵冲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天狼凌空与紫薇暗弱两者之间是否为必然联系,这可不好断言。
但赵构似乎但下意识这般认定了,旋即问道:“那…结果如何?”
“从星象上看,将星近日越发光辉,若与紫薇多有映照,想来会有惊无险…”邵冲低声道:“不过臣以为,官家万金之体,为求完全,还需早作提防才是。”
仓皇之间,赵构似乎只注意到前半句,貌似只有这颗将星相助,自己才能有惊无险……看来此人真是自己的擎天保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