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甲人刚从睡梦中醒来,过往的记忆对他而言似是而非,仿佛往事他全记得,可要从中捡一件来具体讲述,他又不知从何讲起。记忆对他而言,就象天上那数不清的星星,一颗颗都能看清,但无论哪一颗,他都描绘不出具体形状。
薛谨的话他没法反对,既是患难之交,就不该一清醒便弃对方而去,弄得别人象是用来渡河的桥似的,过完河就能拆掉。然而长城,还有长城守卫军,怎就能产生那样强大的吸引力,只要想起他就会心悸,如同游子似云来的盛况的打算,然而回想初见他时,他所流露的那种绝望,再看现在他绝望的模样相较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基本就不忍心再逼他留下了。
哎,苏先生,不对,苏将军,薛某笨口拙舌,不懂劝人,就不再在这儿添乱了。不如你帮我劝劝他,想开一点,不要再为往事哀伤?
薛谨大度又宽厚,苏烈向他回以感激一眼,点点头后对机甲人道:这位壮士,尽管目前我们对你的情况还一无所知,也能看出你对长城的感情有多深厚。从这一点上看,咱们完全有可能成为知交。我兄弟黄昭来到真香酒楼的厨房,带给你长城的气息,我又因寻他而来见到你,这便是存在于冥冥中,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听你方才的说法,似有意随我们走,这点我颇为赞同,我保证今后无论我苏烈走到哪儿,都会带着你,不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不让我受半点委屈?我这苦命之人,谁能保我平安一世?每当我以为厄运过去,好日子就要来临时,沉重的打击总会接踵而至。这就是我的命,无人有本事改写。为了长城,为了长城守卫军,我当然会随你走,可你这位将军,也别把话说得太大,太圆满了。
这是机甲人的心里话,他不会直白地说出来,只是模糊地哼哼两声,也不知是答应了,还是在呻吟。
他用沾着锈迹的脸朝着薛谨,说道:我知你舍不得我,我又何尝舍得离开呆了这么久的地方?可我命中注定要居无定所,四处流浪,就不可能继续与你为伴。我在梦中听见有人高喊‘长城守卫军’,又有人不断警告我,说守卫军统领正在此地,错过他便错过了回归长城,继续帮人类抗击外敌的机会,我便蓦然间恢复知觉,然后站了起来。
原来如此。薛谨点头,在场之人也明白那声爆炸般的巨响是何来源了,正是因为巨人睁眼,打烂了东西,那东西便是这间厨房。
机甲人说:我一直被心魔囚禁,那些混蛋又弄来刺蚣害惨你,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得对你有所补偿。
厚道的薛谨忙摆手道:铁团兄言重了。你并未蓄意害我,一切都是在你无知无觉的状态下发生,我又怎能蛮不讲理地怪你呢?真香大酒楼红火百年,到了要没落之时,这大概是天意,怪不得任何人。
是啊,花无百日红啊!黄昭没头没脑插了一句。其实他啥都没看懂,但半天不说话又寂寞得慌。
苏烈气极,就恨没及时抓把土塞进他那张讨厌的嘴,只好低声吼道:你不开口,没人把你当哑巴!
呀~我是不是说错话了?黄昭恍惚,竟又想向薛谨道歉,被苏烈赶紧推去了身后。
机甲人对薛谨说:你不必推却。你看我除去这一身锈铁便再无值钱的东西,就算想给你金银也拿不出来。我唯一能拿来答谢的,是用木头雕刻一个小人偶送给你,今后你放在酒楼门口,说不定能起到镇邪的作用。我会将我体内所含的气输一部分入人偶体内,这样他就会具有灵性,时日一久,说不定能动起来。
啊?这是真的吗?铁团兄弟,想不到你还有这高超手艺!薛谨听了大感新鲜,他那仨伙计也凑过头来,等不及地想看人偶。
苏烈微笑地看着机甲人,心道,我知道你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