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笙想不通,孙小红为何会如此有信心,所以他要想。
孙小红又道:“今天你就算失约,却也没有人能怪你,因为这本是上官金虹逼着你这么做的,否则你又何必急着跟他决斗?你若不走这一趟,你又怎会失约?”
叶笙还在想,脸色却已渐渐变了。
孙小红的神情却已愉快起来,坐在叶笙身旁,嫣然道:“等到上官金虹一死,更不会有人说你……”
叶笙忽然打断了她的话,沉声道:“是不是你爷爷要你这样做的?”
孙小红眨着眼,微笑道:“也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难道,他今天晚上要替我去和上官金虹决斗?”
孙小红笑了:“不错,你该知道,上官金虹一见了我爷爷,简直就好像老鼠见了猫,这世上也许就只有我爷爷一个人能制得住他。”
她轻轻拉起叶笙的手,还想再说些话,却没有说,因为她忽然发觉他的手冷得像冰。一个人的心若没有冷,手绝不会这么冷;一个人心里若是没有恐惧,手也绝不会这么冷。
他恐惧的是什么?
看到叶笙的神情,孙小红连问都不敢问了。
叶笙却问道:“是你爷爷自己要去的,还是你求他去的?”
“这……这难道有什么分别?”
“有,不但有分别,而且分别还很大。”
“是我求他老人家去的,因为我觉得,像上官金虹那样的人,人人得而诛之,并不一定要你去动手。”
叶笙慢慢点着头,仿佛已承认她的话很对。但在他脸上的,却完全是另外一种表情。他不但恐惧,而且忧虑。
孙小红忍不住问道:“你在担心?”
叶笙用不着回答这句话,他的表情已替他回答。
孙小红道:“我不懂你在担心什么……为我爷爷?”
叶笙忽然沉重地叹了口气:“是为了你。”
孙小红道:“你在为我担心?担心什么?”
叶笙缓缓道:“每个人都会做错事,有些事你虽然做错了,以后还可以想法子挽回;但还有些事,你若一旦做错,就永远也无法补救。”
现在,他眼中之意不但是忧虑,还带着一种深沉的悲痛。
他凝视着孙小红,又道:“一个人一生中,只要铸下一件永远无法补救的大错,无论他的出发点是为了什么,他终生都得为这件事负疚……就算别人已原谅了他,但他自己却无法原谅自己,那种感觉才真正可怕……”
他当然很了解这种感觉,因为他的挂名师父李寻欢,正是为了他这一生中惟一做错的一件事,付出的代价之大,实在大得可怕。
孙小红瞧着叶笙,心里忽也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恐惧,颤声道:“你在担心我会做错事?”
叶笙沉默了很久,忽又问道:“这些年来,你一直跟你爷爷在一起?”
“嗯。”
“你有没有看到过他使用武功?”
孙小红沉吟着,道:“好像没有……”
她很快就接着道:“但那只不过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机会使用武功,也没有必要使用武功。”
叶笙道:“没有必要?”
孙小红道:“因为他根本没有对手。”
叶笙道:“上官金虹呢?”
孙小红道:“他也……”声音忽然停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上官金虹的所做所为,你爷爷是否已觉得不能忍受?”
“他……他的确对上官金虹很愤怒。”
“但他却没有向上官金虹下手。”
孙小红垂下头,轻轻道:“他没有……”
叶笙沉声道:“他为什么一直在忍受?为什么要等你去求他时,他才肯出手?”
孙小红忽又抬起头,目中的恐惧之意更重,颤声道:“你……你难道认为,他老人家……”忽然觉得嘴里发干,连话都说不出了。
叶笙缓缓道:“一个人的武功若是到了巅峰,心里就会产生一种恐惧,生怕别人会赶上他,生怕自己会退步……到了这种时候,他往往会想法子逃避,什么事都不敢去做。”
他黯然叹息,接着道:“越不去做,就渐渐会变得真的不能做了。有些人就会忽然归隐,有些人甚至会变得自暴自弃,甚至一死了之……自古以来,这样的例子已有很多,除非他真的能超然物外,做到‘太上忘情’的地步,对世上所有的一切事都不再关心。”
孙小红只觉自己的身子在渐渐僵硬,冷汗已湿透了衣服。因为她知道,她爷爷并不能“忘情”,他还在关心很多事、很多人。
叶笙又长长叹息一声:“但愿我的想法不对,只不过……”
孙小红忽然扑过去,紧紧抱住了他,身子抖得就像是弓弦下的棉花……她怕,怕得很!
叶笙轻抚着她的头发,也不知是同情,是怜惜,还是悲哀。一个完全没有情感的人,就绝不会做出这种事……这种人,几乎从来也不会做错任何事。
但,老天为什么总是要多情的人,铸下永远无法挽回的大错呢?
一个人若是多情,难道他就错了么?
孙小红抽搐着,流着泪道:“求求你,带我赶回去……只要能及时赶到那里,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不,我要先走一步……保重。”叶笙用力拥抱了孙小红一下,便迅速将时光鸡召唤出来,骑在它的背上,全速赶去。
他只希望,现在还赶得及!
如果天机老人孙老先生真的遇到不测,他也一定要借助天机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