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健壮的妇人,抬着一顶绿绒顶紫竹帘的软兜小轿,走入这四面垂藤,幽秘而阴凉的小天地。然后,她们放下轿子,立刻又转身走了出去。
竹帘里,隐约可瞧见一条窈窕的人影。
小霸王手扶竹帘,笑道:“此人若再不能入叶兄之目,天下只怕便无可入叶兄之目的人了。”
叶笙微笑道:“既是如此,我理当一拜。”竟真的躬身一揖到地。
小霸王怔了怔,失笑道:“叶兄为何如此多礼?”
叶笙道:“倾城之绝色,理当受人尊敬。”
他朗声一笑,接道:“岂不闻英雄易得,绝色难求?古来的英雄,多如恒河沙数,但倾城之绝色,却不过寥寥数人而已。我今日能见绝色,岂是一礼能表心意。”
小霸王大笑道:“叶兄当真不愧为天下红颜的知己。”突然掀起竹帘。
轿中端坐的,赫然竟是周莹莹!
叶笙委实想不到,会在这里见着周莹莹!
周莹莹正是王夫人用来要挟叶笙的人质,王夫人怎肯将她送到叶笙的身侧,又怎肯将她送到这里来?
刹那之间,就连叶笙也不禁怔住了。
只见周莹莹云鬓高挽,锦衣华丽,低眉敛目,神情端庄,眼波虽瞧着叶笙,但面容却平静如水。
这哪里还是昔日那个娇纵、刁蛮、调皮的周莹莹?这哪里还是那个敢爱得发狂,也敢恨得发狂的周莹莹?
但这明明是周莹莹,那眉、那眼、那鼻、那唇……那是半分也不会假的。
那正是纵然化为劫灰,叶笙也会认得的周莹莹。
那正是任何人易容假冒,都休想瞒得过叶笙的。
但,她为何会变成这样?
叶笙怔了许久,终于勉强一笑:“多日未见,你好么?”
这虽然是句普普通通的问候之辞,但言辞中却满含着情意,他知道周莹莹是必然听得懂的。他暗中不知不觉在期望着她热烈的反应。
他毕竟是个男人。
但,周莹莹面上仍无丝毫表情,竟只是淡淡道:“还好……多谢叶公子。”
这冷冷淡淡的一句话,就像是鞭子,抽得叶笙竟不觉后退了半步。
他如今才知道受人冷淡是何滋味,如今才知道自己也是个人,对于失去的东西,也会有些惆怅悲情。
小霸王挥着马鞭,眨着眼睛,笑着,瞧着。
王怜花目中充满了得意的诡笑。
叶笙霍然回首,道:“她……她怎会……”
王怜花含笑道:“家母突然觉得,与其以别人来要挟叶公子,倒不如要叶公子完全出于自愿的好。家母对叶公子之了解,叶公子原该感激才是。”
叶笙道:“但……但她此番前来……”
王怜花淡淡笑道:“何况,家母自觉也不该再以周姑娘来要挟叶公子,是以特地令她前来,与叶公子重新见礼。”
叶笙动容道:“重新见礼?”
王怜花缓缓道:“只因家母已为小侄与周姑娘订下了婚事。”
叶笙不觉又后退半步,眼睛盯着周莹莹,失声道:“你……你……”
周莹莹淡淡一笑,悠悠道:“你难道不觉欢喜?”
她面上虽带着笑容,但一想起之前在那个山洞中,叶笙与王夫人的亲密样儿,她的心还是忍不住一痛……只不过,她已学会了伪装。
是不是爱得越深,也会恨得越深?有时候,对一个人的爱,对一个人的恨,是不是可以让人快速成长?
好像一夜之间,很多事情就想明白了一样……但,真的是明白了么?还只是,学会了伪装?
叶笙呆在那里,道:“我……我……”
这一击实在不轻,但叶笙并未倒下去。他只是木立半晌,突又展颜一笑,抱拳道:“恭喜恭喜。”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神识轻轻一动,悄悄放出一根毫毛,落在周莹莹的身上,谁也没有察觉。不管她是不是因为赌气才会这样做,但他一定要保证她的安全。
周莹莹淡淡道:“多谢公子……”纤手突然一抬,竹帘唰的落了下去。她冷淡的眼波与娇媚的容貌,又不复再见,只剩下一条朦胧的身影。
现在,叶笙心头若还有什么剩下的,那也只不过是一丝苦涩的回忆,以及一大片不可弥补的空虚。但他身子却挺得更直,笑容也仍是那么洒脱。
小霸王在一旁瞧着,目中也不禁露出佩服之意。
王怜花笑道:“我知道叶公子必定还有一句话要问的。”
叶笙淡声道:“不错,我正要问,周莹莹既来了,熊猫儿在哪里?”
王怜花缓缓道:“熊猫儿么,他只怕也要做出一些叶公子猜想不到的事。”
叶笙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急声道:“他在哪里?”
王怜花面颊肌肉一阵痉挛,但毕竟未露出疼痛之态。他深深吸了口气,道:“他现在正……”
就在这时,只听四下有人呼叫:“叶笙……叶公子,快请出来,王爷有请。”这呼唤一声接着一声,远近都有。
王怜花目光闪动,轻声道:“这里已非谈话之地,你快去吧,我自会与你联络的。”
叶笙凝目瞧着他,五根手指,一根根放松,然后霍然转身,头也不回,快步走了出去。
………………
一杯浓浓的,以新鲜番茄制成的汁,盛在金杯里。
快活王一口气喝了下去,然后朗声一笑:“病酒,酒病……古来英雄,被这酒折磨的,只怕不少。”
叶笙俯身瞧着卧榻上的快活王,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