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后,韩三再多请了三天的假,却不是因为感冒。
当晚和小六子喝过一场,从起杯到收杯,聊得都是假日自修学院的事,小六子话不多,韩三的话更少。
擦着天黑回家,家里开着灯,没人。
韩三从桌上拿过水壶,灌了一肚子凉水,坐在沙发上愣了五分还是八分钟,起身出门,奔了隔壁。
隔壁的院门虚掩,堂屋的房门亦是虚掩。
之所以如此明目张胆,一是栖霞镇的民风淳朴由来已久,二是纯粹娱乐,玩个通宵也输不出一根雪糕去。
韩三回身掩上门,再回身,看见聚精会神的四个熟人。
“来啦。”只有对着门坐的王大力不专注,还想着打声招呼,其他三人专心致志的昂头俯首,万分仔细的衡量垛子和海里的牌面。
韩三点点头,围着牌桌转了大半圈便停下步子。看了三家,有两家做的都是三两根雪糕的大牌,不方便出声多嘴,韩三屏气凝神的顺了一个小马扎,轻手轻脚的坐在白晶晶身后老远。
“妥了!”
捻了一张牌啪的砸在手边,华飞青白的脸上少有一丝红晕,再将手上的搭子一一推倒亮相,窄瘦的肩膀居然晃出了威风凛凛的气派。
这一把的庄家是何小妹,自然损失惨烈,洗牌的声音都比往常大了许多,一边嘟囔,一边没什么好气的扔过去两根雪糕。
白晶晶一脸的胜负成败转头空,递雪糕的动作凝重又肃穆,檀口微张,“这把换我庄家了。”
推牌再战的间隙里,白晶晶扭头看见韩三,“吃过饭了?”
韩三点头。
“喝酒了吧?你坐这玩会儿,我给你沏壶茶去。”
韩三摇头。
“不渴吗?”
韩三摇头。
“没事吧?”
韩三摇头,莫名觉得脖子有点酸,从马扎上站起来,摸出一颗烟点了叼在嘴边,晃晃荡荡走出门去。
“哎?怎么……”
白晶晶忙起身要跟过拉住。
何小妹凑近白晶晶,小小声,“干嘛去,还看不出来么,你男人有心事。”
白晶晶纳闷,“有心事?那不正该去问问么。”
何小妹帮着白晶晶拿牌,又道,“老爷们都这德行,整这一套装模作样的只是想告诉你他有心事,你真格去问什么事,他准保跟你说,没事小问题我能整明白你别多问了。”
“是这样的吗?”白晶晶有些犹豫的望向门口,手下不自觉的把一趟牌码的整整齐齐。
“是这样的,老爷们都这样,有心事让人知道就行了,之后最需要的不是关心,而是空间……姐你是庄家,你得给他空间,姐你出牌吖。”
华飞一句话很少说这么些字,此时,不知是因为推心置腹开解牌友,还是因为手风正旺不愿散局,反正是破例了。
韩三走的有点远,没听到这些话。
过来这边转转,只是有些空虚寂寞冷的无聊,下意识的想要沾染人气。不曾想找见了人,却是更加的格格不入。
是倦怠。
自始至终,韩三都没能真正的回到从前。
纪元2961年4月1号之前的韩三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普通人,有普通人的烦恼,也有普通人的开解法。
韩三会觉得窝火,一宿不睡想些歪词儿等明天一早再从蛋婶儿那里扳回一城以泄心头之愤,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近乎唾面自干的无动于衷。
一段过于真实的生命经历的影响总是出乎想象的巨大,一阵颤抖之后一切都索然无味,这是最相类似的比喻。
短短一百八十天,不仅能晒出酱油,还能抽干一个人的精气神,所以说‘平淡是真’这句话的哲理性还是有根据的,就像一个人一辈子只能吃十万顿饭,吃一顿少一顿,人生的精彩也是有数的。
人生可比是海上的波浪,有时起有时落,你一直起浪,浪上了天,总有下来的时候,等下来的时候就该打不到底了。
韩三之前,便是浪的集中,浪的飞起,等到现在,开始浪的难受了。
纪元2961年4月12日,周四,韩三顺利完成了栖霞镇假日自修学院的入学手续。
星期一到星期五晚上有课……如果这么安排只能叫夜校……亏了校领导英明睿智,果断在周六下午赠送两节课程,这样学校的名号立刻飙升了好几档,从资费到生源迎来了一个井喷式跳跃性的显着提升。
随后两天,韩三插在小六子的班听了两次课。
说实话,在这样的野鸡大学里像小六子一样认真求学的实属凤毛麟角,其他人都是来呵呵的。
韩三本是一贯随和的性格,自然免不了和光同尘,入乡随俗……班上的小姑娘不怎么合适去撩,韩三只能退而求次,认识了一个小伙子。
小伙子长得可带劲,猿臂蜂腰,唇红齿白,浑身上下透着恁么的精明剽悍,桀骜里藏几许世故,狂野中带一点冷酷。
最妙的是,这个小伙子竟是韩三认识的。
小半个月前,这小伙儿给韩三往南崖岛上的家里搬过土豆,累得满头汗珠子却连口水都没喝。
“丧标,今儿周末,等一会儿下课,六子咱们仨出去喝两杯?”韩三坐在教室的最后排,略侧了侧身子,跟旁边的小伙子低声说话。
“不行啊三哥,一会儿我还有活儿。”这个叫‘丧标?!’的漂亮小伙有些为难。
“大周末的也不休息啊,乌蝇哥用人也太狠了。”小六子趴在课桌上,歪着脸说话。
“算加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