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有两封。
一封是羊皮卷,上面的字朱红色,写信的是稽查司某个放在乞活军的暗探。
另外一封封了火漆,上书臣冉闵承启圣恩。
李神通没管坐在对面躺椅上的范无咎,首先打开了羊皮卷。
大齐的密信总共有三种,第一种普通密报,用的是别人看不懂的密语,但是不会采用八百里加急。
第二种是紧急密报,这种密报用的是上好的油火纸,水火不侵,遇到油才会显现上面的字迹。
这种密报会采用八百里加急,不过不会送到李神通手中。
而第三种,则是绝密密报。
这种密报用的都是上好的羊皮卷,采用的也是双层保障,里面夹着一张写了字的油火纸,外面则是羊皮卷。而且内容都是用密语写的,就算被敌人俘获,不清楚内情的人也根本看不懂上面的内容。
信用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之后由稽查司的人翻译完毕,才会通过内阁几位大学士送到李神通手中。
看了上面的内容之后李神通呵呵一笑,没有打开第二封信的意思:“老范,你信不信这信上的内容是为你那宝贝徒弟求情的?”
范无咎半眯的双眼猛然睁开,站起来道:“我徒弟又犯什么错了?”
李神通把两封信递给他:“你自己看看吧,背后妄议君上,掺和储位之事,言辞可够激烈的。”
范无咎忙拿起密信,自信看过上面内容之后,稍稍松了口气:“你也太小题大做了,不过是几句针砭时弊的大实话而已,又没有说你坏话。
我这徒弟乃人杰也,没有好的机会才会一直窝在西北边疆,要是有人肯给他这个机会,必定同风而起,可上天九万里。”
“无咎可知我为何一直对乞活军十分宽宥,就算是你那师兄做错了些许事,我也不曾有半点苛责?”李神通故意撇开话题。
他当然知道范无咎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无非是希望他这个做皇帝的给陈华一个上九万里的机会而已。
身为皇帝,金口玉言,他要是搭腔,随便一句话就能让范无咎抓住小辫子。..
话题成功吸引了范无咎的注意力:“大齐王朝除了一个刘奉先之外,能够拿得出手的得力战将也就我师兄和南边那西秦降将徐天德了。
他们二人号称南徐北冉,一个守着南方百越诸部,另外一个抵御北狄草原诸部。
你要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问责我师兄,且不说那位在南边过得并不怎么样的西秦降将会有想法,便是现如今大齐军中那些乱战中的降将降卒,又会作何感想?”
李神通一边听一边点头:“你说的不错,这的确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你没说。
不管是天德还是寄奴,他二人都是无双战将,都是降将,哪怕他们现在思念故国,朕也不会过分怪罪。
身为帝王,必须得有这点容人之量。
我不因为冉寄奴做一些过分过火的事而问责于他,是因为我坚信冉寄奴所做的并非无理取闹,而我也不担心冉寄奴会反。
朕既然有本事让他降服一次,就有本事让他降服第二次。”
帝王身上所有独有的睥睨天下的气势,在李神通身上展露无疑。
就连自诩见多识广的范无咎,也被他身上的这种气势压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半晌,李神通又自顾自道:“朕的大齐,富有四海,疆域万里。无咎,你那徒儿若是有心走仕途,便让他进京吧!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个读书人,朕不知他究竟为何要去漠北蛮荒之地当一个普通的小卒,以他这番说辞来看,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朕巴不得天下英才尽入吾斛之中,更希望大齐能够在这些青年才俊共同努力下繁荣昌盛。”
范无咎淡淡道:“跟我一个莽夫说你这些雄才伟略,有点对牛弹琴的意思了。至于我那徒弟,他愿意来京城自然会来,某不想太过勉强他。”
李神通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人,在他这种上位者眼中,只有绝对的利益能够让他松动。
之前他顾左右而言他,范无咎有心将陈华送入京城政局的台面上。
可后来李神通话锋一转,主动要求让陈华入京,反倒是让范无咎绝了这个想法。
是否让陈华进京,在这个问题上范无咎纠结了不止一两天,他内心是十分矛盾的。
一方面希望陈华能够进京,延续那份本属于他的荣光。
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陈华陷入京城这个勾心斗角的漩涡中。
李神通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一般,一边摇头一边苦笑,也没有继续劝说的意思,而是将两封信收了回来,放进了身前的抽屉中。
范无咎心里跟猫爪子挠似的,好不容易煎熬到晚饭时分,循例给李神通熬好药,盯着他吃下去,然后婉拒了李神通要他留下用膳的要求,自己急匆匆回到宫中单独住处。
院子里只有一个伺候他起居的小太监,本来李神通是给他安排了八个宫女六个太监的。
不过范无咎向来闲云野鹤惯了,不习惯有人照顾自己的起居,就把那些人全给退了回去。
这个叫红升的小太监是他后来主动向李神通要求要过来的,小家伙太过可怜,被一些年长太监欺负,才十四五岁的年纪,甚至已经老宫女打算找他对食了。
“先生,您回来了。”红升见他回来,马上弓着身子上前接他手中的酒葫芦。
范无咎把酒葫芦递给红升,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