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告?”彭元量脸色古怪地看着张正书,认为他这是在说笑吧?以赵煦刚愎自用的性子,能听得进他的劝告?
要知道,赵煦和他老爹宋神宗一样,都是刚愎自用的性子,只不过赵煦没他老爹那么严重罢了。宋神宗是怎样的呢?和他心意的话,他就听;像王安石的改革大刀阔斧,就非常对宋神宗的胃口,所以他接纳了。但是王安石不同意宋神宗出兵西夏,原因很简单,王安石认为“国之大政在兵农”,国不富则兵不强,既要整军,更要理财,既要节流,更要开源,总之要把理财放在优先考虑的地位。
但是宋神宗和王安石的意见相左,他认为:“先措置得兵,乃及农。缘治农事须财,兵不省,财无由足。”即优先考虑军事改革,他有魄力有决心,却太过急燥,一心想开疆拓土,超越先祖。欲速则不达,再加上宋神宗虽然勤勉,但他用人的眼光和先祖差得太远——不对,应该相差无几,毕竟他的先祖是宋太宗,而不是英明神武的宋太祖。
看看他任用的将领,哪一个是真正能带兵打仗的?再看看宋神宗时的西军,因为王安石的改革尚未见成效,所以“其间至有匠氏、乐工、组绣、书画、机巧,百端名目,多是主帅并以次官员占留手下,或五、七百人,或千余人”而不参加操练,有的军中放军债、赌博、劫掠妇女等时有发生。
这样的军队,还想打胜仗?
只是可怜了那几十万民夫,被俘了还好,起码还有命在;战死沙场的,甚至连个抚恤都没。
如今,又到了宋夏之战的紧要时刻,要是西军还是那副模样,张正书觉得太悬了。
不仅是张正书,彭元量也觉得悬。
“咱家还是劝你放弃这个念头罢!官家决定的事,没有谁可以更改……”
彭元量还以为,张正书是想劝赵煦不要贪功冒进。殊不知,张正书根本就不想说这个。
“我又没打算劝官家不要出兵,相反,不仅要出兵,而且要打在夏国的七寸上!”
张正书想了想,觉得还是要提醒提醒赵煦,趁现在还有时间,快马加鞭应该还能赶得及。反正一开始的平夏城之战,也要耗时十几天——如果历史没有改变的话。
“夏国的七寸?”彭元量一愣,他忽然想起宋神宗对西夏的两次战役,党项人在高原山地上的灵活机动与高超的技战术,正确的战略思想,勇猛的士卒让他还记忆犹新。若只是论武艺,彭元量可以说西夏人中能打得过他的屈指可数。但是论起打仗冲锋,或许一百个彭元量,都不够一百个精锐的西夏士卒打的。
战争和个人较技,相差太远太远了。战阵上的配合,是战力的最终体现。但宋军其实输在不够一往无前之上,西夏人就不同了,勇猛是深深刻在他们骨子里的事。
党项人有死穴吗?
当然有,但很可惜,这个死穴宋军没办法打击到。所以,彭元量很怀疑张正书的话。
“小子,莫要信口雌黄!”
彭元量的嘲笑,更是坚定了张正书的信心。
虽然,古代的兵法好像神乎其神的样子,但其实真正的兵法精髓,却还是在后世总结归纳出来的更加科学、合理。或者说,后世的兵法,更加注重细节,补充了古代兵书上不曾记载的问题。比如游击战,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这十六个方针,就足以立于不败之地。
可宋人会吗?
肯定不会,他们太在意一城一池的得失了。
张正书要说的西夏死穴,就是针对宋军的盲点。或者说,是宋朝绝大部分人的盲点。
“彭内官,我写出来你交给官家,他肯定会听的。”张正书有这个自信,后世总结出来的战争规律,站的高度不一样,看到的问题也不一样。可以说,现在宋军的职业化程度是可以了,但是战略方向,用兵之法还是太差,比起开国那会,战斗力相差何止十倍?这还是最精锐的西军,要是其他禁军,恐怕相差百倍都有了。
看到张正书这么说,彭元量倒也有点好笑。
“也罢,但咱家可不敢保证官家会不会瞧……”
这是实话,彭元量是知道赵煦日理万机的,每天批阅的奏折都是一堆。都这个工作量了,哪里还有闲暇看一介平民给他的信?就好像后世的明星对待读者来信(或者是微博留言),要不是有特殊情况,谁会真的去翻开看一看?不都是丢在那,然后等清废纸的时候再卖掉。
一样的道理,赵煦会不会看张正书的信还得两说,更何况是一封触他霉头的“劝谏”信?要知道,虽然赵煦身子骨弱,做不到像宋神宗那样从不游猎饮宴,营造宫殿,忙起来常常废寝忘食。但赵煦像他老爹宋神宗一样励精图治,强力改革变法,一心富国强兵,工作量也是蛮大的。
可以说,这个时代加班的人,估计也就赵煦一个人了。至于宰相和诸位重臣,他们都是下值了就直接回家享受人生去了。可赵煦丢不下啊,那是他的江山,不是臣子的江山!当然,赵煦也可以选择像一个昏君那样,君王从此不早朝,夜夜笙歌。但他心中还有梦,舍不得就这么看着江山一日日沉沦。甚至于彭元量常常告诫赵煦要注意休息,偏生被他怒斥了好几回,最后彭元量都不敢作声了。
“要是不看,那也是命。”
张正书淡淡地说道,“命中注定的事,我也没办法。”
“命?”彭元量突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