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小春从房间走后,杨一鸣终于能搁下千头万绪,睡着过去。
斯科特-卡隆斯基邀请的yacaf计划听上去很诱人,但夏天能和诺维斯基的恩师霍格尔一起练习增进投篮,也不错呢。
他没有马上同意于小春的计划,是因为他并不确定投篮是他眼下最急迫需要提升的技术。也许于小春只是恰好碰到了诺维斯基,感觉是个好机会,就着急着推荐给自己呢?不过杨一鸣实在没有力量和于小春讨论“什么最合适”的细节了,这个漫长夜晚的疲倦感终于席卷了他,他进入梦乡。
1/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做了个梦。
梦里面是一场球赛的最后时刻。1.4秒。没有任何的计时器的画面提醒,但杨一鸣似乎就是知道,1.4秒是他和整支火箭队可以利用的时间。就像每个清晰到极致的梦一样,各色各样的细节堆砌在梦境里,而当你想追根溯源时,你又找不到它们的来源。
每个梦的面貌,不都是如此嘛?
1.4秒。
在熟悉的观众面前。熟悉的球馆。虽然只剩下1.4秒,但杨一鸣能感觉到整整两个小时的挣扎和追赶产生的身体感受。疲倦,还有疲倦外壳剥落后的希望。就像在健身房连续蹬了两个小时的上坡自行车,虽然精疲力竭,但达成目标的希冀会让你忍不住再猛蹬几下,一鼓作气,冲刺撞线。
而眼下,他只需要再努力1.4秒。
全场没有领先过一次,但只要他们投进最后一球,他们就可以偷走胜利。
就是这么简单。
这个球馆也感受到了任务的艰巨性:越是简单的进攻任务,防守的针对也越容易。
球馆像烧开了的烧水壶,热气蒸腾,人头攒动,沸腾到极致,又安静到极致。熟悉的球迷,但决杀取胜的剧情戏码,对他们还是陌生的第一次。
白衣红字的火箭。
黑衣橙字的对手。
在梦里杨一鸣不知道对手到底来自哪里,但这并不重要。重要是怎样如何一击毙命,克敌制胜。
梦里,下一刻,杨一鸣已经站在球场上了。边线外,准确地说。篮球握在他的手中,举在头顶后。他身边的边线裁判在用手势示意罚球剩余的秒数:三、四…杨一鸣能感觉到身后场地席的观众,整个看台像雪崩了似的塌在他背后几厘米远的地方,球迷急迫的呼吸几乎喷到他的后脖颈…
不光是身后的看台,他身前的人也像潮水一般向他涌来。哈登、对手、卡佩拉、对手、阿里扎、对手、杰拉德-格林、对手…这一轮轮无球挡拆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只是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但每散开一次,就离发球的杨一鸣越来越近。
四,五…
杨一鸣的眼睛余光看到裁判做计时手势的手掌,握紧成一个拳头,马上全部五个手指就要一齐弹开。他不得不出手了…场地中,杰拉德-格林借着哈登的无球挡拆,义无反顾地跑向底角三分线位置。他的防守人撞在哈登身上,两人一前一后,趔趄了一步,统统倒在地板上。
突然间,涌向他的潮水,像扑到了沙滩上,渗进沙土里,露出一块难得的空隙。
可能就是此刻了!
趁边线裁判的五指还没伸展开,趁到地的防守队员还在地板上挣扎,趁火箭的无球挡拆还有效用,趁杰拉德-格林的传球路线还未被切断,杨一鸣把球推了出去!
下一秒,他就进入了格林的身体。仿佛篮球是他俩灵魂交换的媒介杨一鸣掌管的格林接球,弹起,手腕一拨,篮球就飞了出去。
出手后的杨一鸣还没有把手臂落下。他的右手上只有四只半手指,无名指位置是残缺的半截,那是他11岁时和同龄小伙伴比赛摸高,手指上的戒指勾到了门框上的钉子后留下的惨剧他总是比别人跳得都高有时候跳得高,并非取得胜利的唯一方式,这个看似浅显的道理,在他失去半截无名指后的许多年后,他才慢慢明白过来。
但此刻,他残缺的无名指,仿佛是他射出篮球的特制瞄准镜,指引着这枚球形子弹,翻滚着,划出最美妙的抛物线,直落网袋中心。
梦里,从网袋处迸发出一片白光,白光先向内吞噬了进框的篮球,又迅速向外膨胀,吞噬了整个空间。在一片白白芒里,杨一鸣看到到队友祝贺道喜的身体部位,手掌、拳头、脑袋、胳膊、甚至大腿,从白光的缝隙里伸出来,雨点一般落在他身上。他笑着躲闪,享受着生命中宝贵的篮球带来的乐趣。
此时他梦中的脸上,也挂着笑容。
仿佛投进绝杀三分的不是杰拉德-格林,而是杨一鸣自己。
也不知道绝杀的庆祝持续了多久,白色慢慢散去,球场和队友的细节又慢慢浮现出来。庆祝的火箭队队伍里没有杨一鸣,他不知去向,但他灵魂还和格林的身体在一起,感受着从狂喜到喜悦的平淡过程。
“杰拉德,你的父母来找你了。”人群背后,好像是杨一鸣自己的声音。
火箭队友给格林的父母让出一条路。只见迎面走来的是一对五十来岁的黑人夫妇,老人穿着休斯顿太空人的棒球服,老妇人穿着红色的火箭队球迷服,两人互相搀着,老妇人见到儿子的面,一把甩开老伴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
“儿子!我太为你骄傲了。”
这位老妇人体重至少有200磅,膀大腰圆,红色的火箭队球迷服尺码少说带4个x。她摇晃着粗壮的手臂、头上的脏辫、和巨大的金耳环,嘟着烈焰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