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军一浪高过一浪的喊杀声,崇祯额头青筋暴露,说话的声音也很大,似乎要掩盖自己的不安。
“另,传朕旨意,免去曹化淳东厂提督一职,改由王承恩兼任;东阁大学士杨嗣昌拟稿、兵部陈新甲用印发,收回之前对卢象升的评定考语,以巨鹿之战功绩lùn_gōng行赏,并昭告登营和所有勤王兵马:凡出兵抗击鞑子者,有功必赏,绝不贪墨其功劳。”
城下的喊杀声也无法掩盖这短短一番话给大臣们的冲击:这么轻飘飘一句话,曹化淳的厂督之位飞了?卢象升从千夫所指的罪人摇身一变成功臣了?
杨嗣昌更是皱起了眉头,这番表态表面看似和陈雨关系不大,实质却代表朝廷对陈雨彻底认怂,势必会助长其嚣张气焰。为了安抚陈雨,让其发兵,堂堂东厂提督太监一句话要免掉,对大臣盖棺论定的考评可以推翻,自己吐的唾沫还得舔回去,算能击退鞑子,可是以后再也无法压制登营的气焰,这不是饮鸩止渴吗?
但纵使他有千般不愿,却也不可能改变皇帝的金口玉言,更何况,城下的鞑子攻势如潮,看去城防岌岌可危,为了保住京城不失,即便明知摆在面前的是一碗毒药也要捏着鼻子喝下去。
对于崇祯的决定,有人欢喜有人愁,杨嗣昌忧心忡忡,唐世济则喜出望外,他适时站了出来:“陛下,臣愿出城为督师,替陛下协调各路勤王人马,解京师之围!”
崇祯脸浮出一丝欣慰,兵临城下,虽然多数人明哲保身,但总算还有愿意挺身而出为君分忧的臣子。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唐爱卿果然是忠君爱国之典范。”崇祯慷慨许诺,“朕命爱卿为督师,接替卢象升,赐尚方宝剑,有先斩后奏之权。只要爱卿领兵得胜归来,朕必将委以重任。”
唐世济大喜,他已经位列六部九卿,除了入阁升任大学士,已经没有其他“委以重任”的渠道了,这不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结果吗?
他恭敬地行礼:“谢陛下,臣出城之后,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驱逐城外鞑虏,誓不回京!”
“好,好,好!”崇祯激动之下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平日听了大臣们太多的推诿之词,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听过这样响当当的表态了?这样的能臣,怎么没有早点发现并重用呢?
确定了退敌的方略,定下了新督师人选之后,崇祯心大定,对于清军的攻城也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在大臣们“适时”劝说他不要以千金之躯以身犯险之后,他欣然采纳建议,在大臣们众星捧月当退下了城楼。
攻城战从午一直持续到了太阳下山,战斗强度之大和时间之长,远远超过了清军攻打其他州府城池,对于守军而言更是一场艰难的考验。双方都在攻防交战损耗了大量兵力,城墙、城门外,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鲜血染红了护城河,场面异常惨烈。虽然多尔衮并不奢望能一举攻破这座大明最庞大的城池,而是希望能获得战争之外的收获,但投入的兵力和攻城的决心并不弱,万一运气好攻入城内了呢,那他岂不是大清立国以来最大的功臣?
入夜,安定门一带的城墙灯火通明,灯笼和火把照耀的城门内外宛如白昼,守军分批巡逻,丝毫不敢懈怠,防止清军可能的夜袭。而作为攻城一方的清军则在几里之外安营扎寨,做好了长期围城的准备。
在夜色的掩护下,唐世济在一行护卫的簇拥下,从东面的广渠门离开了京城,绕过了南面的清军军营,往固安方向而去。
“……擢左都御史唐世济为督师,赐尚方宝剑,统领各路勤王兵马,登营指挥使陈雨接旨后即刻起兵驱逐奴酋多尔衮,解京师之围,钦此!”
两日后,登营军营,唐世济宣读了圣旨,然后交给了陈雨。
陈雨若有所思:“唐大人的意思是:皇免去了曹化淳的东厂提督之位,并命兵部行替卢大人píng fǎn,以此为条件让我出兵?”
“正是,朝廷的诚意可谓十足,成伯不如见好收,速速出兵。”唐世济眼神炙热,希冀地望着陈雨。
陈雨思索片刻,露出了笑容:“既然朝廷拿出了诚意,又是唐大人出任督师,我也不好推却。保家卫国、驱逐鞑虏乃我辈武人的职责,出兵驱逐鞑子理所应当,那全凭督师吩咐。”
唐世济大喜:“成伯真乃忠义之士,大义面前不计较个人荣辱得失。成伯尽管放心,本官虽名为督师,但排兵布阵之事,绝不指手画脚,全由成伯做主,需要本官做什么,尽管开口便是。”
陈雨笑得更灿烂了,唐世济确实是一个不错的盟友,知进退、懂分寸,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也知道什么时候放权,而不是想其他的官那样越俎代庖、自以为是。
“末将哪敢指使督师?只是行军打仗,讲究的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大军粮秣的难题,请督师费心了。另外,末将需要宣大等边镇的配合,调动友军之事,也一并请督师操劳。”
“这个自然,交给本官便是。”唐世济一口答应下来。
安顿了唐世济一行后,陈雨召集邓范等军官商议。
“诸位,朝廷再如何不堪,鞑子是必须要打的。”陈雨严肃地说,“既然皇帝暂时服软,作出了姿态,我们也顺坡下驴。不过你们要记住,这一仗,不是为了朝廷而打,既是为了北直隶百姓,也是为了登营的将来。”
邓范等人心领神会:“伯爷不用多说,属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