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富贵站了出来,端起早已装填弹药的火铳,“呯”的一声,朝天鸣了一枪,大喝道:“再往前一步者,以贼人同党论处,格杀勿论!”
枪声震醒了百姓,吓得一哆嗦,纷纷收住脚步,剩下一群蒙面的汉子一头扎进官兵的阵列中。
官兵们人数占优,又是以逸待劳,乒乒乓乓一阵交锋,把汉子们全部打趴下,个个鼻青脸肿,运气差的就被乱刀砍死在血泊中。如果不是陈雨交代尽量捉活的,这些人大多要去见阎王。
硝烟散去,诺大的广场人头攒动,却无人再敢乱跑,成百上千人全都按照官兵的要求蹲在地上。一百多个汉子被五花大绑,押到了监斩台前。
“哈哈哈……”尹峰开怀大笑,“贼人全部落网,全都给本府捆送大牢看管,然后请抚台发落。”
登州府大牢内,往常用来审讯犯人的大堂人满为患,被绑住的海贼们一个个垂头丧气跪在地上,等候命运的裁决。
陈雨在军户们的簇拥下来到了大堂,好整以暇地坐在了一张椅子上,问道:“你们的老大和大小姐都不在,这里面以谁为首,敢不敢站出来?”
一名个子不高、身体结实的汉子站了起来,梗着脖子说:“狗官,这件事都是我朱老八一手策划,有事冲我来,别为难我的兄弟!”
“啧啧,够义气。”陈雨轻轻鼓掌,“不仅策划劫法场营救老大,还要一人担起罪责,是条汉子。只是这么大的罪名,你一个人扛的起吗?”
朱老八冷哼了一声:“那又如何?反正落入官府手中,还能善终不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像你这样的顽固之徒,自然是死路一条。”陈雨环顾四周,“不过其他人呢,是不是也要像他一样逞英雄?是的话站起来,本官给你一个痛快。”
听这话的意思,似乎还有生还的机会,汉子们面面相觑,用眼神交流,最终没有一个人站起来。
“很好,聪明人还是不少。”陈雨朗声说,“本官乃威海卫副千户陈雨,奉巡抚大人之命擒拿你等,并全权负责处置。现在给你们两条路:一条是加入卫所军籍,为水师效力;另一条就是按你们在海上所犯的罪行,斩首示众。限你们一炷香之内做出选择。”
一根香被点燃,袅袅青烟悠悠地飘到半空,开始了倒计时,汉子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事情的转折太忽然,他们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消息。
一个汉子犹豫一番后,站起来小心翼翼地问:“敢问大人,是不是加入军籍,以往的事情就一笔勾销?”
“那是自然。”
“那咱们就成了官兵,吃饷打仗?”
陈雨点点头:“既然成了官兵,自然是吃饷打仗。不过你们不需在陆上参战,而是到海上,干回你们的老本行。当然,从军之后就要受军法约束,也不能像以往那样,劫了商船将财货据为己有,大秤分金大块吃肉了。”
汉子迟疑了一下,从无拘无束的海贼变成了受军法管束的官兵,这落差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他试探着问:“听说官兵清苦,饷银都发不出,咱们是不是也要过苦日子?”
陈雨瞟了他一眼,回答:“别处或许如此,但在我的麾下,饷银按月足额发放,从不拖欠。而且比起陆上的官兵,水师的饷银更加丰厚,如果海上有所截获,还可按功劳大小分得赏银。”
汉子眼珠一转,扑通一声重新跪下,恭敬地说:“小人刘黑子,愿意加入军籍,为大人效力!”
他脑子灵活,已经想明白了其中利害:不答应就是死路一条,答应了就能活命,而且洗白了海贼的身份,摇身一变成为官兵,还能吃饷领赏,收入不会比打家劫舍差太多。最重要的是有了合法的身份,从此就能摆脱四处漂泊、居无定所的日子,光明正大在陆上落地生根、传宗接代了。
陈雨满意地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来人,给他松绑。”旁边有军户解开了刘黑子身上的绳子,恢复了他的活动自由。
见有人带头向官府投诚,余下的海贼们顿时骚动起来。朱老八见状,怒斥道:“刘黑子,你为了贪图眼前的荣华富贵,就要抛下兄弟吗,难道你忘记了当初宁死不向官府低头的誓言吗?”
刘黑子辩解道:“兄弟们沦落到海上靠打劫为生,谁不是逼不得已?如果能够洗掉罪名,安安稳稳地在陆上过日子,谁又想一辈子漂泊在海上刀口舔血?你自己和官府的人曾经有过节,有本事去寻仇啊!你不想投诚就算了吧,干吗把兄弟们都拉下水,还用大道理来忽悠我?”
陈雨冷眼旁观,通过这番对话,他已经看清了这两人的真实想法:一个是因为自己的个人恩怨,铁了心地要和官府作对,很难劝回头;另一个则完全相反,只要用功名利禄引诱,什么义气、情谊都是浮云。
他招了招手,示意刘黑子走近一些。刘黑子点头哈腰走了过来,“大人,有何吩咐?”
陈雨慢条斯理地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没错。那位朱老八,讲义气、重情谊,也没错……”
刘黑子愕然,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还反过来帮朱老八说话了?
“世间之事本无对错,就看你如何选择了。”陈雨一边说,一边伸出左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右手则轻轻触碰到了刘黑子的手。
刘黑子正发愣,感觉手掌中一凉,一个硬邦邦的金属状物品被塞到了他手中。顺手握了握,居然是一把小巧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