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了两个多时辰后,八米高的木塔顺利搭起。顺着简易木梯,攀上木塔顶端的熊荆终于看见了陈郢东南大阵横陈的敌我两军。
楚天清碧,春风和煦,骄阳下项燕率领的楚军并非面西背东,而是正对着陈郢的东南角,宽逾五公里的阵列一头在东湖之畔,一头恰好在横在城南大泽近处,前排士卒穿着明亮的钜甲,阳光下甚是耀眼。这应该是算好了的位置,军阵似乎恰好横在湖泽之间。
秦魏两军的阵列距离楚军大约三百多步,他们紧挨着陈郢城墙东南角,军阵更宽,其东面是魏军,西面是秦军。因为被无数军旗遮掩,熊荆数不出他们的行数,但显然要比楚军厚实。
这是两道长墙的对峙。项燕将其左翼向陈郢南面横移,避免了马上就要西斜的太阳,同时也占据了有利风向。春夏之交陈郢刮的是东南风,楚军射出的箭矢将获得更远的射程,而秦魏两军的箭矢——如果他们还有足够的强弩手射出密集箭矢的话,其射程将会比正常情况下短。
不知道项燕的筹算、不知道楚军的人数,木塔上的熊荆只能自己臆测敌我两军的布局。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登上木塔这个举动竟然影响这场战争的走向。
看见熟悉的旂旗在王城上空飘荡、看到一个身着钜甲个头不高的人站上木塔,楚军将帅举起6离镜,看向木塔上的那个人。
“大王也!”邓遂高声呼喊起来,他人竖子般跳起。“大王也!!”
“大王?”精卒其他将领也看向那座木塔,士卒虽然没有6离镜,他们同样仰头看向前方。正午的阳光晒在熊荆身上,铮亮的钜甲出刺眼的光芒。
“大王!大王也!”越来越士卒大喊,他们站在的更直、握柲的手更紧。长短兵器狂挥,本已灼热的血再一次沸腾,一些人甚至泪流满面。
“吾王!吾王!吾王!吾王……”忽然间,楚卒收敛了激动,开始低声地沉喝。
没有任何前进的命令,更听不见一记鼓声,然而楚军长逾五公里的阵线忽然自动地踏步前进了——士卒们不想再等待,他们要大王听见他们的呼喊、他们要击垮拦住眼前的秦魏大军、他们要用热血和生命表达自己的忠诚!
“吾王!吾王!吾王!吾王!吾王……”军阵自己在前进,卒长、将帅无法令其止步。
“上将军!”军司马彭宗大骇,军阵无令而进,此前的布置很有可能失效。
“进!”项燕瞳孔收缩着,看着木塔上的那个身影时他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
“进!”彭宗明了了他的意思,想要命令鼓人马上击鼓。
“不得击鼓。”项燕再道。己方士气已经沸腾,再击鼓军阵真就要乱了。
“大将军!”十万秦军在军阵之右,卫缭听闻楚军铿锵不绝的低喝,他回望王城上空那面飘扬的旂旗,也长长叹了口气。
‘嗵嗵嗵嗵……’六公里的阵线没办法靠蒙武一个人指挥,卫缭长叹之际,李信部已然敲响了所有建鼓。建鼓一响,秦魏两军全部击鼓。军官高低起伏的命令兼杂在鼓声之中,臂弩手冲至军阵最前,整个阵线也开始跨步前进。
两道长逾五六公里的长墙相距三百多步,这段距离并不遥远。行进到最后百步时,楚军阵后的弓手也冲到军战之前,利箭上弦,准备对越来越近的敌军放箭。
弓的射程远胜臂弩,行至八十步时,前排楚军军吏一声暴喝,箭矢狂风般的飞向敌军。风一旦刮起就不会停止,楚军弓手数量虽远不及敌军弩手,可他们两秒钟就能射出一支箭矢,逼得对面的敌军一边举盾挡箭,一边大喊着猛冲过来。
“止步!止步!”楚军卒长在做最后一次努力。按照军令,楚军除了中军那一百列,其余阵列禁止奔驰迎敌。“止步!止步……”每个卒长都在高喊,他们还未喊完,身后敌军的弩箭便骤雨般射来,乌黑箭矢几乎遮挡住了天空。
“啊!啊———”卒长伤亡在自己眼前,原本止步的楚军阵线再一次前进,他们越过身前的弓手,举着戈戟夷矛,向敌人暴冲,与同样暴冲而来的敌军士卒凶狠的撞在了一起。
“轰——轰——”军阵左翼是连绵不绝的撞击声,这是短戈手盾牌间在猛烈相撞。
“啊!啊……”军阵中间和右翼,这里没有碰撞,只有魏卒的惨叫。他们的盾牌被夷矛戳破、捅穿,连同他们身着皮甲的身体,也一起被楚卒手里的夷矛了结。
“杀——!”鲜血让人亢奋。军令、阵法、队列,这些似乎全部忘记,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的杀戮。夷矛手在前进,县卒前排的短戈手也在前进。
“杀!”秦军锐士见识过太多太多这样的厮杀,他们不似楚军那般热血,有的只是死亡般的冰冷。列成纯队的他们,最初的撞击就看准楚卒钜甲下方的空隙,把最前排的戈手捅死。第二排戟手还未挥戟又被他们削断了木柲。
当戟手抽出腰间的钜刃时,长铍猛戳。‘当’的一声巨响,双方都惊讶这次攻击。锐士吃惊自己全力一击居然没有洞穿楚人的胸甲,戟手则吃惊自己面对的竟然是秦军锐士。
“啊!”两人几乎同时狂喊起来,钜刃没入锐士腰腹之际,戟手也被他悬空举起,来不及抽刀的他被暴摔在地,长铍斩下,彻底失去了知觉。
“杀!”身后的锐士接替受伤倒地的同袍,继续向楚军阵列凿进。五万套钜甲,宽五千两百多列的军阵最前九行人人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