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五日后开拔,郢都再也不似之前那般平静,先是王太后将悍王子接至若英宫居住,李妃哭闹一场被人架回了春阳宫,几等于软禁;再就是阳文君带着寿陵君、襄城君一干封君大夫跑到令尹府,请昭黍劝说太后让悍王子母子住入东宫。
他的理由是如今大王危在旦夕,又无子嗣,为防楚国动乱,不但要早定王储,还要防止悍王子母子被奸人所害。阳文君来令尹府劝说,县公邑尹也纷纷来讯,要令尹确保悍王子安危云云。
这一个月里,县公邑尹们提出了修新政、废誉士、重贤德一系列出兵的要求,可多数要求被重臣们反对——新政和大王同等重要,若是此时代大王答应,那救出大王又有何用?信乃新政之本,总不可能救出大王,然后大王再出尔反尔吧?
县邑不出县卒、不出力夫,仅以芈姓公族的名义派出了一些私卒。县邑如此,郢都也就不把他们的讯文当一回事。且大军即开拔,各种物资调运频繁,昭黍一日有半日在大司马府。
“我军共计十二万一千余人,此包含力夫之数。”军司马彭宗向在座各位重臣通报军队数量,“穆陵关两万王卒已行至濊水蕲城,距陈郢尚有四百余里,约七日可至;项城亦可抽调一万精卒……”
项城也在秦魏大军的攻伐中,此前一万项师已抽调到去了马谷,县中并未更多精锐,再调走一万,项县恐怕只能依靠老弱妇孺守城了。群臣皆看向项燕,敬佩之情油然而生。项燕毫无表示,只用目光催促彭宗快说军情。
“江东之卒,”彭宗咳嗽了一记,“唯有越地两万人在昼夜赶赴郢都,此时已行至金陵,要到郢都尚有十数日。瓯越、闽越各派了五千甲士,然越君开禁止其师过境,亦不供给粮秣,两军唯有从海路绕过越地,于吴地之南武城上6……”
“越君开为何如此放肆?”子莫闻言大愤。县邑不愿意派兵后,令尹府的勤王令遍南方各地——‘镇尔南方,无侵中国’,楚国地处南方,是越地、瓯越、闽越、南越(南海)、雒越、西瓯、苗人……大小邦国部落的王,而今大王有难,要臣下兵勤王理所应当。奈何远水解不了近渴,估计等到战争结束,远一些的邦国部落也未必能收到郢都的勤王令。
“还能为何,都想着越国复国后做越王。”鲁阳君心里透亮。中国看楚国所蛮夷,楚国看南方也是蛮夷。去年准允各国的消息传开后,诸越都带着珠宝美人来郢都巴结。
“诸越是为争王,西瓯、苗人等族则是为了建国。”宋玉解释道。准允治下各国有条件复国后,在大司马府作战司的鼓捣下,针对南方各部落又弄出一个建国计划。
大致的内容就是以楚国为样板,在楚人的指导下,帮助各部落完善宗教、政治、经济、科技、文化等方面的建设,使其可成为独立的邦国,这也是一次有计划、长期的同化。
复国也好,建国也好,有四件事最是重要:其一就是神灵,这是区分我与非我的重要标识,什么都可能有假,但祭祀的神灵不容有假;其二则是史书,史书尤以本族的英雄人物为要。楚史草稿熊荆看罢,最大的意见就是‘以英雄人物为基点重编楚史,而不要以历史事件。必须让楚人英雄活生生展现在楚人眼前,使其成为每一个人楚人心中的神灵’。
其三,那就是语言文字。复国各国,皆用自己本国的语言文字,禁用秦国在国内推行的雅言,以人为造成语言隔阂和统治壁垒,使日后这些地区统治者和非统治者之间形成我与非我之区别;而建国各族,语言短期内当然没有办法改变,只能留待以后普及教育时改变,但文字从最开始就必须使用楚国的鸟虫文。
其四就是军事制度。军校除了招收誉士,也招收南方各邦国部落的贵族和武士,帮助其建立自己的军事制度和军工制度。
大司马府的之所以费尽心思的拟定南方建国策略,很大一个原因是为了防止秦军于南方采取战略迂回。此时湖南6路已经可以连通江西了,江西则威胁楚国最后根据地浙江的侧背。如果不在南方大量埋设钉子,日后秦军将三面包围浙江;
或者按照历史,秦军修通灵渠,进占雒越、南越,那么楚国的商船队将失去广州这个中继站。更重要的是,一旦秦军掌握三浆大翼的建造技术(煣与蒸都是使木材弯曲的手段,只要缴获楚军大翼战舟,从技术角度言之,秦军也可建造三浆大翼),极有可能会在南海地区以三浆大翼舰队攻击商船队,帆船度不如三浆大翼;
除此,还有一个看得到好处就是南方各部落的人力。输出文化、制度、技术只是楚国现有版本的拷贝,而不是勒紧裤腰带援助他们。高精尖的东西创造很难,创造出来后再复制成本却很低。楚国帮他们建国,他们自然要帮楚国拼命。只是建国计划才刚刚开始,令尹府就要抽调南方部落的人力,显然是太急了。
“南方各族之师无望。”彭宗接起被子莫打断的话头,又说起了齐国。“齐国至今未有讯息,齐军若是不至,我军仅十五万一千余。若与陈郢之军汇合,或有二十万。”
陈郢守军退入王城已一个月,二十万只是彭宗的猜测。如果撤退时按部就班,那么守军的损失将会很小,可如果撤退的时候很慌乱,那么守军肯定没有五万。
二十万对四十万。唯一庆幸的是这四十万是疲军,截止到今日,他们攻城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