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是油漆脱落的木质门扉。
腐朽的气息弥漫四周围。
各种恶臭混合而成的气味仿佛色彩缤纷,给予人一种险恶的印象,好似有什么不祥的事物充斥整个空间。
这里是京兆狱,最深处关押要犯的牢房中,叶云乐被单独地关押着。
如今的她,失去了被誉为天下第一的美貌,面上的疤痕狰狞可怖,原本如同海藻一般柔顺光滑的长发也如同稻草一般干枯杂乱。
由于没有药物治疗,她的面容已经开始溃烂,让人不忍直视,可她心底却依旧有着自己的自尊,露出傲然的表情。
她所处的单独牢房中,充斥着一种由脓水和血水混合而成的怪异臭味。
那是一种腐臭的气味,仿佛高度腐烂的尸体散发出来的。
这种如同死老鼠一般的可怕臭味将原本牢房中的其他腥臭味尽情遮盖了,连狱卒都不愿意靠近她的牢房。
忽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叶云乐蓦然抬头。
只见狱卒领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女缓缓地走到牢房外围。
看到来人,叶云乐的瞳孔猛地一缩。
狱卒一脸嫌弃地瞧了叶云乐一眼,他在门口一瞬间反射性地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然后仿佛千辛万苦地忍住恶心,低眉顺眼地对身后的华服少女道:“叶三小姐,您可别太靠近这疯婆子,咱哥几个平时除了送饭可不敢来这儿,这味道,可比那刚被挖出来的死人臭多了。”
华服少女微微一笑,道:“没有关系。”
她静静地站在叶云乐的牢房门口,用清淡的眼神望着叶云乐。
华服少女一身藕荷色的妆花华服,款式是时下王都最流行的贵女衣装,漆黑的头发在头顶上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耳后装饰着娇艳的梨花团,她肌肤雪白,眼神明亮,看起来明艳动人。
看清来人的相貌,叶云乐垂眸沉默,她心里清楚,来探监的少女就是那个贱人,那个把她变成如今这样不人不鬼面目的罪魁祸首。
叶云乐没有愤怒,没有嘶吼,只是沉默地垂头,死亡的命运已经避无可避,没有必要再垂死挣扎地做出任何娱乐门外敌人的举动。
片刻沉默之后,华服少女缓缓地开口道:“大姐。”
叶云乐淡淡地瞥了华服少女一眼,没有接话。
华服少女的面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但漆黑的眼眸中却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嘲弄,“到了这种地步,大姐你竟然还能如此淡定从容,是觉得一定会有人来救你吗?”
叶云乐抬眸,盯着华服少女,依旧没有开口。
似乎不忍直视叶云乐恶心的面庞,华服少女别过脸去,轻笑了一声,“难道你真的以为你还有机会出去吗?”
叶云乐知道面前的华服少女不过是想来看她笑话,让她即便是死了也不得安宁,她溃烂的手指深深地陷入了手心之中,但,她依旧不言不语。
华服少女似乎并不在意叶云乐的沉默,她继续笑道:“大姐,舅舅一家现在自身难保,你以为,他们还会来救你吗?”
自身难保?舅舅家?
叶云乐再度眼眸一滞,冷冷地开口,“你做了什么?”
华服少女伸手给了狱卒一锭银子,狱卒接了钱,立即风一般地离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叶云乐心中忐忑难安,面上强作镇定。
华服少女微微一笑,对着身旁的侍婢轻道:“把父亲准备的点心,给大姐吧。”
这个侍婢的存在感很低,一直到华服少女吩咐,她才缓缓地从阴影中走出,手中提着一个暗红色的食盒。
点心?
叶云乐心里咯噔了一声,她只想到了一种可能……
“你们……这是……要毒死我吗?”声调有些颤抖的叶云乐感觉到自己那千疮百孔的内心似乎被锋利的刀刃狠狠地剜了一刀。
“大姐,亲生父亲要杀你,我也是奉命行事。”华服少女冷笑道。
“哈哈哈哈——”
叶云乐忽然声音尖锐地哈哈大笑了起来,她面容可怖,手舞足蹈,状若疯魔。
“你应该祈祷来生不要再遇上我,无论多少世,你都斗不过我,你只是一个愚蠢的女人罢了。”华服少女瞧着叶云乐疯狂的样子,不带感情地说道:“实话告诉你吧,我被父亲接回府上的那一日,我就没有想让你们过好日子,我恨你们,我痛恨你们,如果不是你那亲爱的母亲,我娘又怎么会死?你根本没有资格怪我。”
叶云乐依旧在笑,笑得很凄凉,少女说得没错,她的母亲秦氏,是一个阴毒的女人,作为一个正室夫人,秦氏善妒,自然会用尽手段铲除除了她自己以外的那些被丈夫收纳的妾室,这是作为女人的悲哀,或许,如果秦氏能大度一点,叶嫦薇的母亲就不会死。
作为一个深爱自己丈夫的女人,又有几个人能如此淡定从容地与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呢?
可是,即便如此,她叶云乐自认并没有对不起叶嫦薇,对于这个年幼丧母的庶出妹妹,她从未有过一丝鄙视和怠慢,即便如此,叶嫦薇用计害死秦氏之后,仍然没有放过她和她那同胞长兄叶云溪。
叶云乐暗暗发誓,时光若能倒流,她定然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她绝对,不会再重复这愚蠢的命运。
想到这里,叶云乐又笑了,笑声相比刚刚更加森然可怕。
监牢中回荡着叶云乐仿若诅咒的笑声,这摄人心魂声音,刺破了在场之人的耳膜,刺穿了他们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