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儿子,
她想要孙子,
母子俩,目标是一致的。
妈妈第一胎生下了自己,
之后连续三胎做b超时都是女婴,就都流产了。
其实,在很久以前,国家就规定,做b超时不允许医生透露婴儿性别。
但规定永远是好的,上面初衷也永远是好的,
然而,
执行规定的不是机器,而是人。
哪怕规定如此,但每年得知自己妻子肚子里怀的是女儿而打算做人流的例子,绝对是数不胜数。
这或许,
也是一种幸运。
那些女婴,如果降生在那种如果知道是女婴就会人流的家庭里,其实,真的不如早早地离开,去等待下一个轮回。
干干脆脆地在一开始就结束,比起她们降生后会遭受的待遇和不公,仿佛也不是什么坏事。
但朱胜男清楚,
爸爸在外面有好多个女人了,
好几个女人都怀孕了,
却仍然都是女孩,也都打掉了。
爸爸是个牙医,
他让自己的女人堕胎,和自己给病人拔牙,一样的干脆利落。
没有儿子,生再多的女儿,对于他们母子俩来说,都没什么意义。
这是一种执念,
一种在外人看来很匪夷所思地执念。
在爸爸走后,妈妈下来了。
妈妈头发有点乱糟糟的,
精神不是很好。
朱胜男有点怕自己的妈妈,
尤其是在自己和妈妈坐在一张桌子时。
“啪!”
“好烫!”
妈妈被粥烫到了嘴,
把粥碗打翻,滚烫的肉粥撒在了朱胜男的身上。
朱胜男身体微微一颤,没喊疼,甚至,没去理会。
妈妈是故意的,
她知道,
妈妈不喜欢自己,恨自己。
她觉得,造成自己家庭如今这个样子的罪魁祸首,就是朱胜男。
如果自己是个男孩儿,妈妈就仍然拥有幸福美满的家庭。
“这个扫把孩子,一看到就来气!”
妈妈拿起筷子,对着朱胜男抽了起来。
朱胜男就坐在那儿,不动,任她抽。
抽吧,
筷子抽在身上虽然疼,
但比起拿烟头拿剪刀拿小刀在自己身上刮,
就算不了什么了。
奶奶就坐在那里,安静地咀嚼着嘴里的馒头,
此时的奶奶,
像是红楼梦里的贾母一样,
高高在上,看着下面的打打闹闹。
早餐结束了,
妈妈又上楼去了,连续三次流产,让她无法继续怀孕,也让她的精神遭受了巨大的打击,她整天就把自己关在家里。
而她自己也知道,
她的丈夫,
还在为了一个男孩儿,
在外面,
在别的女人的身上,
辛勤耕耘着。
人们在看电视剧时,往往会感觉荒谬,总觉得现实里不可能有这种事发生。
但事实上,
现实里所发生的故事,往往会比电视剧更像是电视剧。
人类的很多下限,比艺术家的疯狂,来得更加可怕。
私教老师来了,
白天,
就是上课。
等到晚上时,
私教老师走了,
奶奶喊她:
“吃晚饭了。”
朱胜男下来了,她乖乖地站在小房间门口。
奶奶打开门,和她走了进去。
奶奶手里出现了一个刀片,
她脱掉了自己的衣服。
身上,又多出了一道伤口,鲜血,开始流出来。
奶奶跪在地上,开始哭,抱着她哭。
“我这苦命的孙女儿唉,
老天爷你开开眼唉,
我这苦命的孙女儿唉,
我这心肝儿宝贝唉…………”
奶奶经常哭,
她觉得,靠哭,可以感动菩萨,感动画里的那两个人。
就像是农村办丧事时哭灵,之前还谈笑风生喜笑颜颜的妯娌们进去,马上就能哭出个“惊天动地”,奶奶也继承了这个技能。
她说菩萨事儿多,你不喊高一点,她听不清楚。
如果她听不清楚,就不会理你了。
朱胜男看了看抱着自己跪在地上的奶奶,
又看了看前面。
倏然间,
她看见画里的两个人,像是动了一下,是的,动了一下。
其中一个,像是还在对着自己笑。
她马上喊道:
“奶奶,画里的人动哩。”
她是开心的,
甚至是雀跃的。
或许,
当爸爸和奶奶的事情办成了,
自己也就能脱离这麻木的生活吧?
最难浇灭和最难扼杀的,往往是幻想。
“啪!”
奶奶一个嘴巴子抽在了朱胜男的脸上,
呵斥道:
“死娃子,骗谁呢,瞎说什么鬼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