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大放光明的天色之下,初春澄净而温暖的阳光,就像是柔媚轻拂过人们面庞的二八娇娘纤手,而将斑斑流走的云彩,给细细碎碎晕染和照印出琥珀一般的深浅色调来。
而一支阵容整齐而行伍森严的军马,也正在轻缓吹响的悠扬笛子和哒哒鼓点声中,以一种俨然有序而有条不紊的节拍,小踏步的向着浔阳城的方向缓缓行来。远远望去,只见这些人马按照不同的归属而在江边的原野中,分列成前后不等的许多个阵列。
其中以身披粗鳞甲和青灰战袍、大氅,头戴白羽扁圆盔子的马军,呈松散的横阵如墙而徐徐然轻驰在前;齐头并进所带起来的滚滚烟尘,就像是是一条若隐若现的黄龙。
又有挎着粗大弦臂强弩和厚实箭匣弩机,背着小方团牌、身穿镶皮甲和皮帽、牛皮护套的射生兵方阵,齐齐踏步有声紧随其后;就像是沉默而连绵的山势一般令人震慑。
而在延伸开来的左右两翼稍微落后一些位置上,则是穿着灰布大衫和及膝蔽肩的连身条片扎甲,头戴丝带垂脑的大片圆盔,手持亮晶晶尖矛或是挺着明晃晃长刀如林的大纵队;前后高低错落序列晃抖着映射日光,就好似一片又一片晶莹起伏的光栅。
而被拱卫在居中位置的,除了许多背负着大盾和圆牌、短弓,半身穿着宽片扎甲和铁网蔽膝,头戴同样数色丝带垂脑的镶铁盔子,而灰衣灰胯拉成长队的刀排手之外;还有好些夹杂在其间缓缓推进形制各异的长厢车辆和挽马;
而在更远方的后队位置,则是更多的车马粼粼行进在期间;许许多多驮载和拖挽着满载辎重平板大车的牛马驴骡,在统一灰蓝色调拄着木矛的无甲辅卒和持棍夫役的驱使下缓缓而走。又有成群小股的轻骑游曳往来驰骋,遮护和戒哨着其间的间隙和衔接处。
只见他们前赴后继的旋踵而至,仿若是一波紧接一波扑面而来的浪涌一般,淹过了原野中稀疏苍翠的绿意和残余的白色斑驳。
只是当初江畔联营十数里的盛况已经不复存在了,在这些兵马所经过的沿途,已然尽是一片狼藉的营盘和满地丢弃的旗仗辎重等物。偶然还有隐隐的人影从江畔枯萎的芦草丛中,或是远处的灌丛里探出头来,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这支与众不同的队伍。
而在高举的红绣“太平”二字苍青色大旗之下,被顶盔掼甲的亲卫簇拥着,骑在“皮皮虾三世”上的周淮安,也是有些无奈的收回自己的视线,而有些头痛的思虑起下一步的对应来。
因为,这场武力宣示的效果也未免太好了,或者说碰巧发生在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时间段。结果是虽然已经和大将军府派出的人取得了联系,但是显然那些驻留在外的别部义军什么的,不知道是命令传达不畅还是被延迟了,根本并没有得到相应的消息或是因此反应过来。
最终效果是举着火把和灯笼连夜赶路,想要和水军方面汇合的本阵,直接让那些已成惊弓之鸟的城外义军,居然就此不明情况的发生了炸营;然而又在夜色下不明里就的一片混乱中冲击到了别部的营盘去,进而在连锁反应当中变成一场连绵数里,直接冲击到了浔阳城下的大规模营啸。
因此光是周淮安这一路观察过来,至少有大小十数支义军队伍就此散了架子;其中惊惶之下夺路争杀和相互践踏的死伤累累,更是给这次会盟之行多少先蒙了一层阴影来。就连之前在江上水战取胜的欢喜和鼓舞心情,都被冲淡了几分。
至于这场发生在江上水战的因果反倒是要简单的多,不过是一个发现敌人挡路,而进行驱逐和消灭的必然过程。只是这一次为了彰显武力的需要,在水师当中额外配备了经过协同作战训练的投火队;并且在少数大船上安装了了克敌炮的位置作为加强;
但没有想到遇到以传统冷兵器为主的官军水战战术,居然会这么好用而在翻倍加成下,发挥出一边倒的突然性和碾压效应来。或者说那些官军水师并没有遭遇和见识过,根本不打算进行跳帮接舷的近战准备,而纯粹以火器进行战斗的心理准备和经验;
因此,一旦被太平水军靠近之后遭遇投掷爆炸物和燃烧罐,官军战船上很容易就出现崩溃和混乱局面;就算是有少数大船上遇到比较顽强的抵抗,用装满散子的克敌炮对准人多扎堆之处一轰,也就当场死伤累累的垮了。
而在残余官军想要继续负隅顽抗的舱室当中,用黑火药土造的爆炸物或是特制的毒烟球,也能够起到较好的清理效果;而大大避免了在狭窄之处,不断添油式血战所带来的不必要损伤和牺牲。因此,完全可以说这是一场知己知彼的不对称优势下的战斗。
因此最后太平水军的损失不过是大小十七条船,大多数是被官军准头不高的投射石块给砸伤、砸坏,或是被集中攒射的火箭点燃帆缆和上层建筑,而不得不就近冲摊靠岸搁浅以自救的结果;
荆州毕竟是自古以来造船历史悠久的水师发源地之一,又有湘中群山之地的大木良材为原料,因此造出来的船也是以坚实耐用称著一时;故而就算是这个搁浅的船只,也有一顶概率和可能性被重新修复,或是拆卸下可以利用的部分来继续造船。这样的话具体损失指标还可以继续下调一些。
由此在水战产生的具体伤亡约有五六百人左右,差不多占了整体水师力量的十分之一而已;其中直接阵亡者不及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