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道和江琼琚骑着黑驴,一路往西南方向跑。但是入夜之后,因为余道受伤的缘故,他们不得不停下脚步休息。
夜色冥冥,空中的月亮微红,几朵云彩拢在月亮旁边,竟然被照射出形体。
江琼琚提起剑器,在山间砍了一颗树,拖将回来,又用剑器刷刷地切成数段,直接堆成篝火。
燃血鬼剑虽然已经灵光尽失,彻底蜕化为凡物,但是它的材质依旧非凡,若是落在凡人手中,可被唤一声“宝兵”。世间宝兵的来源大抵如此,都是修士丢弃的破烂物。
不过江琼琚舍不得丢掉手中的剑器,她将其抱着怀中,显得小心翼翼的。
“咳……咳!”余道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然后哇地吐出一大口乌黑的血液。
江琼琚见到这个情况,心房骤缩,她焦急跳到余道身前问:“不二?”
“无妨。”余道及时伸手,“只是淤血而已。”
他轻抚着自己的胸口,感受着心脏在体内剧烈的跳动,每跳动一次,他就感觉精神旺盛一分。
“不死心果真强横。”余道心叹,“仅仅半日功夫,我的伤势就已经全部恢复,并且因为血精的缘故,肉身还在精进中。”
“这还仅仅是中成的不死心。”余道微闭眼,再度检查一下肉身,彻底放下心来。
江琼琚看见余道脸色红润起来,眼眸中神光也恢复到湛湛生辉的程度,心中一松。
“不二,你且休息,我为你准备炊食。”她拿过一旁的野炊用具,立马忙活起来。
余道看见她的动作,不阻止,也没有矫情的上去帮忙。他闭眼,脑中浮现出页页文本,文本的内容成条状,刚好可以组成一方小册子。
“责三日内,清除一切外门修士……”
“责三日内,清除各地官府衙门……连同兵卒在内,宁杀错一千,不可遗留一个。”
“责三日内登刊造册,统计各地凡人数目。”
“责……”
这册子正是余道在长髯道士身上搜到的,上面的内容一条条罗列,极其繁杂,但是都可以归为两类:“杀何人”、如何杀”。
细细揣摩着,余道微皱眉,他搞不懂太极宫为何要这么做。
此世虽然有道宗玄门和神宗魔门之分,但是并无正邪之分,魔门修士指的是以追求上古神魔之力为目标,崇尚自然、不分善恶、任意所为、无拘无束的修士,而非为恶贯满盈的修士。
两者之分,类似于余道记忆中的国家阵营之分,其个个宗门,也相当于他记忆中的个个国家。
以其体量来看,简单的善恶之分太过偏颇,所以太极宫此番杀戮,必然有其内在原因,或曰“政治考量”。
“杀人,到底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余道皱眉细细思索,他突然从葫芦中掏出一方东西。
是一方地图,这地图不是别物,正是江琼琚上朝时献上的那方。
这张地图线条清晰,个个郡城县城都有标明。更难得可贵的是,图上各地范围大小,是按一定的比例绘制在帛书上,并且注明了脚程。
仔细瞧着地图,余道用手指在地图上面摩挲,一寸一寸比量红线勾勒出的江州地界。
他眼皮一跳,陡然想起了之前对香火符钱的思索。
香火符钱这种东西,余道修道至今,乃是第一次听闻。且香火一词,此前也仅仅存在于凡夫俗子的口中。
如此说来,香火符钱很可能是最近才出现的东西。
刹那间,余道联想起太极宫数月前开始封山,并且召回所有的弟子的举动,他低头看着地图,又回想小册子上面的任务。
“不开山门则已,一开山门便大兴举措。”余道心道,“这是早有预谋。”
他将地图上红色地块的江州界收入眼中,心中默默浮现一词:“抢占先机!”
江州城香火符钱一事,余道恰逢其会,并且从中攫取了大把大把的符钱。这一个个念头梳理着,机缘巧合之下,他便得出了太极宫此次的行动目的:
封锁江州!
斩杀外门修士,为得是防止走漏消息;斩杀官府衙门,为得是除光凡间统治者;大肆屠杀凡间勇武者,为得也是打碎凡人的脊骨……一切事物,皆由香火符钱而起。
细细向前推,太极宫数月前的封山之举,或许就是在为此做准备。
数月间,太极宫或是在检验香火符钱的利弊,以定前途;或是在整顿宗门、肃清上下,以统合全宗之力;或是在深谋远虑、培养子弟,以便于建立对江州的统治……
一事连一事,一环扣一环,余道眼前的迷雾忽地被吹开,他虽然还有诸事不明,但是已经看清全局。
余道一时苦笑起来,他非是其他宗门的高层人物,甚至连宗门弟子也不是,仅仅是个散修,看清这个东西又有何用……余道深呼吸数下,心想:“还是有用的。”
其一,便是有关香火符钱之事。他所预料的大变革或许不是妄想,而是真实。
其二……余道紧捏手指,牙关咬紧:“要速逃,太极宫此番定是不分青红皂白的进行杀戮,江州已经不可留。”
太极宫为了能在变革中占得先机,定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值此时,江州已经成为一个大漩涡,不仅是散修的漩涡,也是其他宗门弟子的漩涡。
逃不出就是死。
余道悚然一惊,起身,复惊:“太极宫如此,青羊宫不如此耶?”
太极宫为了占得先机,其他宗门定然也会如此。这样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