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老班长撕开李子元放到自己面前的那包老刀牌香烟,点上一颗道:“李子元,你是我看着从一个孩子,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你这个当年的毛头小子,现在都当上团长了,我只有替你高兴。”
“我也知道,你还有王诚,还有分区司令员。你们一口一个老班长,那是没有忘了我这个老货,还惦记着当年一起战斗的情谊。别看你老叔我张嘴、闭嘴狗日的,可这心里面明镜着呢。”
“其实我要下地方,也不是在你这里才有的念头。之前在军分区,实际上就有了一些想法。只不过在分区的时候比较安稳一些,至少在上级机关还是比较消停的,下地方的想法还没有那么强烈。”
“到了你这里,看到你小子这团长当的挺好,你老叔是真的感觉到岁数大了。我就琢磨着,是不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了。上战场,我是真的没有那个力气了。留在部队里面,只能给部队添累赘。”
“我就想着下地方工作,给你们经营好一片后方。等你们结婚了,让老婆孩子有个安稳的后方。你们在前方冲杀的时候,你们的妻儿留在我这里,你们可以后顾无忧。你们累了,回来有一个歇脚的地方。老叔岁数大了,也不想当啥大官,心里面现在就这么一点念头。”
“李子元、李大团长、五少爷,你就放我走吧。我也知道你舍不得,可岁月不饶人那,人总归得服老不是吗?我下地方,也算是给部队减轻一点负担。你也就别折腾我这把老胳膊、老腿了,你小子都当团长了,也不能让我给你当一辈子保姆吧。”
前边的两个称呼,李子元倒是无所谓。但后边的五少爷,却是让李子元眉头皱的死死的,看着面前的老班长。他一时有些搞不明白,这位在鄂豫皖时期就参加红军的老班长,跟自己之前有什么渊源。
这个五少爷虽说在老家那边按照年龄,自己的确排行第五。可因为自己这个便宜少爷没有人看得起,也没有人这么称呼自己。就是家里的那些家丁,都没有人会这么称呼自己。五少爷,这个称呼真的太陌生了。
等到自己参加红军以后,更是没有人会这么称呼。老班长虽然是四川人,但是在鄂豫皖时期就参加了红军,自己两个人应该没有什么交集。他怎么会冒出这么一个称呼来?这不可能,自己在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在那个家中应该没有见到过他。
李子元很清楚,能有这样称呼的只能是自己那个家里面,或是与那个家有一定渊源的人。可就算是自己在那个家那两年深居简出,但李子元可以肯定,自己与这位老班长之间,不可能有什么交集。
除非自己在来到这个时代之前,这个老班长曾经见过自己。但这可能吗?这个时代的四川人,除了那些知识分子之外,出川求生的人并不多。尤其是自己原来那个家,所在的还是很富裕的县,外出谋生的人更少了,当然除了那些被抓了壮丁的川军士兵之外。
见到李子元听完自己说这番话之后,眉头突然皱了起来。也知道自己之前的话,有些失言的老班长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该说的都说出来。看着李子元紧皱的眉头,老班长沉吟一下后道:“你小子别瞎想,我叫你五少爷是因为对你出身知根知底而已。”
“这其实也没有啥稀奇,我早些年在出川之前不仅认识你,还我认识你娘。今儿既然已经说了一些原本不应该让你知道的事情,那也就没有啥可隐瞒的了。我是长工不假,可我是谁你家的长工你还不知道吧。”
“其实,我原本就是你家的长工。至于这些年。我一直没有返回四川,是因为两件事情。一个是你爹让我伺候你最小的叔叔去北平读书,你爹在他们家排行是老大,下面一共有六个弟弟,这个是最小的一个。”
“说是你叔叔,实际上你爹一直都当儿子养的。你这个比你大哥只大三岁的叔叔,甚至比你们李家的长子,在你爹的眼里面还受宠。这个家伙在家的时候,被你爹给惯坏了,到了外地也不知道收敛。”
“放着四川的学校不读,非要是四川呆够了,要出去转悠、转悠。你那个爹倒也要啥给啥,他要出川读书也就顺着他。反正他肚子里面的那点墨水,也考不上正经学校。北平有私立学校,让他去那里也算是一个选择,反正你家也不差钱。”
“结果那个狗日的家伙,到了北平去学校报到之后,整天的也不上学,就花天酒地。不是舞厅,就是去八大胡同。他也不看看北平啥地方,你们家在四川可以称王称霸,到了北平就是一个乡下人。”
“你爹当时在川军是一个师长,可他的那个人比枪多的师长,在四川也许还能算是一个人物。到了到处都是财大气粗的奉军或是晋绥军,再不就是北洋军的北平,连个狗屁都算不上。你那个叔叔到了北平,整日里张牙舞爪的又不知道收敛。”
“结果你那个叔叔在舞厅跟人家争舞女的时候,跟人家起了冲突。从舞厅回来的时候,让人给堵到半路上活活打死。打死他的那个人,听说是一个奉军师长的儿子。你爹在四川是山高路远,可奉军就在北平边上,更何况当时奉军已经入关。”
“再加上当时北平乱套,整天又是国民军,又是晋绥军和奉军的。一个四川土包子被打死,谁管你的那些事情。没办法,我去给你叔叔收敛了。时局混乱又没有办法运回去,只能托四川老乡找了一块地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