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必回头”的门,秦猛问道:“我们现在去哪?” 依李飞白的意思,本来是想去城门口找约克的。不过想了想,约克说要去城门口等他,恐怕是不愿听掌柜的唠叨,所以找了个借口躲出去了。 不然,当初进泉州城时,他骑在马上,既使一时卖眼没看到约克,约克也应该看到他的。 他转身回头,又进了客栈的门。 掌柜的见李飞白去而复返,还道李飞白出门后悔了,要来讨那五两五钱银子,紧张兮兮的问道:“公子还有何事?” 李飞白道:“约克是否每日都回来睡觉?” 掌柜的道:“每日都回来。” 李飞白道:“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掌柜的道:“也没个准点。有时候天擦黑就回来,有时候深更半夜才回来。” 李飞白问了等于没问,转身又出了客栈,对秦猛道:“咱们先去吃饭!” 二人进了城,找了家看上去人不少,环境也干净的酒楼走了进去。进去就看到窗口坐着一个人,身上衣服缀满饰物,有金有玉有铜有铁,烛光下烁烁发光。头上还顶了个纸糊的高帽,上边写满了字。 字有大有小,大的是诸如“格物通天大博士”“学而不厌,诲人不倦”,小的如“以身为本,修身立本,立本安身,明哲保身,身尊则道尊”。 李飞白瞧着这人的打扮,估摸着牛鬼蛇神带得高帽也就这样了,怎么这时候也有牛鬼蛇神? 那人一动筷子,身上的饰物互相撞击,丁丁当当,惹得周围食客纷纷侧目,瞧着眼前稀奇。那人却毫在不意别人的目光,自顾无人的吃饭喝酒。 李飞白两个,在小二的引领之下,挨着那人的桌子走到另一张桌子坐下。 李飞白点过饭菜,又要了酒,抬头正好看到那人的面容。这不就是王守仁的弟子王艮吗?记得在济源见王艮时,王艮明明是温良恭俭让的谦谦君子吗,穿得那叫一个正版儒生,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浮夸! 所以,他不敢确认,还以为碰到一个长得像王艮,又读书读成神经病的货色。 可他越看越觉得那人是王艮,忍不住站起身来,走到那人面前,行礼道:“敢问,可是王艮王大哥?” 王艮一边吃饭喝酒,一边还在翻动书籍,摇头晃脑的轻轻诵念。听到有人跟他说话,抬起头道:“你是……” 才说出两个字来,已认出李飞白来,大喜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李兄弟,你怎么也来泉州了?快坐,快请坐,小二,再上几个好菜来!” 李飞白连忙打住,道:“大哥不用客气,我已点过饭菜!” 王艮道:“那就一桌吃!” 李飞白连忙同意,招呼秦猛过来坐,然后问道:“大哥没跟王大人回绍兴?怎么来到了这里?” 王艮摇头道:“半道上分手的。老师念我许久没有回家,让我回家看看。我回家也没事干,就想着把老师的心学传遍天下,就一路向东来到这里。” 李飞白道:“那大哥为何如此打扮,我差点没认出你来!” 王艮道:“心虚呗!说到底还是不自信,怕别人小瞧了我!” 他笑了笑,道:“兄弟,你可能不知道,我第一次见老师时,也是这副打扮。那时,我自认学富五车,论学问天下没有人能胜得过我。可是听说绍兴有个王守仁的学问才厉害呢,独自创立了心学,已有圣人之相。 “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哪能服气,就打定主意去会会他。行了千余里,方到了绍兴,这时我又不知该不该去见他。兄弟,你猜是为什么?” 李飞白心想:“王艮摆王守仁为师,也就是近两年的事,当时王守仁已是巡抚,又刚刚以一己之力平了宁王的叛乱,名声一时大噪。而王艮那时除了有点学问,一句名声也没有。” 他道:“你胆怯了!” 王艮道:“兄弟真聪明也,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那时我确实胆怯了。老师是什么人物,我又算得了什么,就这么冒冒失失的去见,人家怎会见我,又如何比试学问。所以,我以这样一副打扮,直奔老师府上而去,一路上百姓追随,甚是气派。” 李飞白道:“王伯见你没有!” 王艮道:“当然见了,还留我吃了顿饭。席间,我唇枪舌箭,恨不得马上把自己的学问全显摆出来。谁知,老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往往就把我驳得哑口无言。我这才知道,老师的学问就像十五的月亮那样皓洁,而我不过是萤火虫罢了,当即拜了师父。 “我在老师那里日夜学习,自认已得老师九分真传,发誓要将老师的学问传播开来。之前数月进展的很是顺利,无论到哪,都受到应有礼遇。可是数天前,仅在福州书院授了半天课,竟把提刑按察使赶了出来。我想这一定是我名声不够大,才被按察使如此作贱,连累师父的名声也跟着受损,一时又穿起这套衣服,赶制了一顶高帽,为的就是没人敢在小瞧我!” 李飞白吐了吐舌头,暗道一声:“原来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若你从今往后都如此招摇过市,岂不是全是我的罪过?” 他想了想道:“大哥,小弟说句不该说的话,你觉得两年前,你去见如日中天的王伯,他是因你这身行头才见你的吗?” 王艮想了想,道:“恐怕不是!”顿了一下又道:“老师有教无类,我就是平常打扮,他也是会见我的!” 李飞白道:“大哥觉得,按察使只让你授半天课,是因为你没穿这套衣服吗?” 王艮摇了摇头,道:“他骂我出身贫贱,根本没有学问,就是个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