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层冥狱。
佛寺之下。
那身着月白僧袍的年轻僧人,双手合十,垂首恳求。
苏庭起身来,微微闭目。
此番若仅是斩杀魔祖,造福三界,泽被众生,自然是举世无双的大功德。
但他之前斩过佛骨舍利中的魔,而佛骨舍利也随之毁灭。
他此次要斩的,不单单是魔祖,更是玄策大法师。
他心中并不想要斩杀玄策。
他在六月观之中,曾经成为玄策。
所以他更了解玄策,也就更用不出刀来。
而且,玄策大法师,更是镇守地府,得受三界敬重。
诸天仙神,乃至凡夫俗子,都在传诵他镇守地府冥狱的功德。
斩杀了这位至善法师,又是怎样的后果?
“法师当真是给苏某出了好大一个难题啊。”
苏庭叹了一声,道:“但法师为这方天地,宁愿灰飞烟灭,苏某若再顾及太多,便显得私心太重了。”
他静静看着眼前神色淡然的年轻僧人,不禁感叹道:“斩灭魔祖,法师当真无法保全自己么?”
玄策双手合十,道:“魔祖与贫僧,不分彼此,此生而彼生,此亡而彼亡,绝无余地。”
顿了一下,这年轻僧人低声道:“更何况,贫僧也着实累了。”
苏庭不禁沉默了下来,他不知道佛法高深到足以被尊为当今佛门之主的玄策大法师,心中究竟是何等沉重,才会疲累到再无生存之念。
或许在这里度化了太多穷凶极恶的阴灵邪物,或许是见惯了三界最为污秽恶心的邪魔,也或许从这些邪魔阴鬼身上,见多了世间最为令人作呕的事情,数百年间积累下来,纵有佛法维持,也难免疲累颓然,对世间失望透顶。
也或者,是他认为自身乃是一切邪魔的源头,背负着罪恶,度化着生灵,才如此不堪重负。
“罢了。”
苏庭取出一物,形如葫芦,色泽赤红。
玄策目光微凝,心中陡然一凛,出自于本能一般地感到心悸。
“好一尊凶物,此为何名?”
“此物之名,号为斩仙飞刀。”
“斩仙屠神,好凶的名字,难怪有斩魔之效,使人灰飞烟灭,魂灵都难以重聚。”
玄策双手合十,道:“还余片刻,苏先生稍候。”
佛寺之外。
葛判与小沙弥静静等候。
苏庭入庙,已是许久。
玄策大法师,必定是舍弃了佛宝,才能与苏庭如此长久交谈。
舍弃佛宝,所谈论的事情,又是何等大事?
这个苏庭,本身仅在阳神境界,放在人间,虽是上层修行人,但放在三界,诸多仙神之中,却也是尚未得道之辈,何以让玄策大法师如此看重?
小沙弥心中显得十分迷惑。
葛判想起适才苏庭的异处,命生册与生死簿的变化,隐约知晓苏庭底蕴极深,牵扯极高……尽管也觉意外,但却也不似小沙弥这般惊异
“两位,庙中邪物暂且封镇,暂无侵染之邪异,还请入庙进来,听贫僧一声交代。”
听得这个声音,葛判与小沙弥对视一眼,俱有些许愕然。
但玄策大法师吩咐,二人也无迟疑,当即便踏足了佛寺之内。
入内之中,无论是葛判还是小沙弥,却都呆了一下。
只见玄策大法师与苏庭并肩而坐,便坐在石阶之上,倚着石柱,显得十分随意,似也没有什么礼数可言。
见得二人进来,玄策才重新起身来。
“法师。”
“法师。”
葛判和小沙弥,俱都来到了眼前,施了一礼。
玄策大法师顿了一下,轻声道:“今次请两位进来,是想要你们做一个见证。”
葛判略有错愕,道:“见证?”
小沙弥却也露出异色。
苏庭沉默不语,未有开口。
“法师此言何意?”
“今日贫僧大限将至。”
“什么?”
葛判面色骤变。
小沙弥更是露出无法置信的神色。
玄策神色如常,缓缓说道:“今日大限将至,却也是完前世今生之愿的大喜之日,借苏先生之手,走过最后一步。”
他看了苏庭一眼,说道:“今次是请苏先生行事,还请两位在此今日作个见证,且替苏先生证个清白,万勿因此使他获罪。”
“法师……”
葛判忙是出声,道:“法师功德无量,镇守冥狱,且佛法高深,已至不朽,如何会有大限?”
此事未免太过于让人心惊胆骇,饶是他当了八百年的地府判官,观遍了世事,但也不由得面露惊惶神色。
“无论是何困境,阴天子自当竭力相助,再是不济,上禀天宫,总有解决之处,还望三思。”
“葛判心意,贫僧心知,感激不尽。”
玄策笑了一声,说道:“此事我已禀至上冥阴天子,葛判不必忧虑,只是今后我不在了,内中存留恶灵鬼物,须得这孩子度化,大约须得百年光景,还望葛判好好待他。”
葛判闻言,便又要劝说。
而那小沙弥,却垂首不语。
森罗殿堂之内。
上冥阴天子将天庭来路,清过了一遍,等侯天庭帝驾降临。
九黎大将军,立身地府,感应九幽,似有沉醉之色。
地府的所在,本是幽冥的地界,内中邪魔阴灵无数,多有神魔出没,而九黎便是这幽冥诸多神魔之中,最为强悍的一位。
当时天庭未立,帝君也尚未登临天帝之位,身入九幽,降服了